成年人的悲傷,成年人的眼淚,是藏在心裏的。
臉上在笑,內心在顫抖,嘴巴說沒事,轉身眼淚就開始啪嗒啪嗒掉。
打碎了牙往肚子裏咽,再累再苦的時候,打開手機,找不到一個可以訴說的人。
陳新感覺自己陷入了一個困境,左衝右突,卻發現越來越難。
想要放棄,卻不甘心;如果不放棄,似乎前路看不到一絲光亮。
就在這樣的後悔、放棄、突破的矛盾膠著中,陳新依然還是最終咬緊牙關硬挺著,自己的父母陳巍然和李娟,兄弟姐妹陳靜、陳利還有陳材,沒有一個人知道,陳新在那段時間經曆了怎樣的內心煎熬。
第六場雅思考試的時候,陳新走進雅思考場,結果卻發現,自己報錯了雅思考試類型,學術型考試報成了普通的一般類考試。
垂頭喪氣走出考場,陳新決定,棄考,給自己放一天假,四處溜達一下。
來到L廣場,坐在廣場台階上,成群的鴿子天上飛著,地上走著,如此悠哉遊哉。
“多希望,我此刻化身成鴿子,藍天白雲裏飛著,遊客嬉戲喂食,神仙般逍遙快活。”
陳新注意到,一隻紅嘴雪白鴿毛的鴿子,一直站在一個小孩腳邊,對小孩手中的麵包虎視眈眈。
這個小孩不像其他小孩那樣喜歡小動物,他似乎在意自己手中的麵包勝過在意鴿子,焦慮地喊媽媽:“媽媽,你快來,它又來了,想吃我的麵包。”邊說邊用小腳驅趕著鴿子。
鴿子貌似很頑固,有點不吃到麵包不罷休的執著,一直圍繞著小男孩不願離開,最後還是媽媽過來,喝斥著趕跑了鴿子。
此情此景,讓陳新想到,人類何嚐不像這隻鴿子一樣,“社會資源就像一塊蛋糕。蛋糕是有限的,有人手裏拿著蛋糕,必定有人得爭著搶著去爭食剩餘的蛋糕。最終的結果,可想而知,有人吃著美味的蛋糕,有人像這隻鴿子一樣,看著吃蛋糕的人,垂涎欲滴,卻不得食。”
陳新無限感慨地站起來,繼續朝街道上走。
經過的一個街道上,無家可歸的人將人行道當作了家,被子鋪蓋、行李碗筷,無論白天黑夜,露宿街頭。一個婦女,躺在陽光燦爛、人流如織的人行道,經過時,陳新和她對視了一眼,亂蓬蓬的頭發下,是一雙無神的眼,無生氣的臉,一副完全認命的表情。然後,她快速把整個身體和頭藏到被子裏,不知道是要躲避刺眼的陽光和來往的行人,還是躲避她自己內心的怯懦和絕望。
每天等紅綠燈的地方,固定地坐著一個乞討者,他年齡有多大呢,大約30-40之間吧,陳新並不太確定,隻知道他每天固定在同樣的地方,保持著同樣的姿勢,穿著同樣的黑衣服,表情也是同樣的,眼睛半開半合,一條腿伸出去,一條腿蜷曲著,雙手抱著膝蓋,帶著愁苦無望的表情。
有一次陳新看他的時候,他也正看到陳新,那眼神竟然帶了淩厲和仇恨。嚇了陳新一跳,看到綠燈趕緊飛也似的穿過。
從對麵再看過去,他繼續又象一尊雕塑一樣,保持同樣的姿勢一動不動了。
其實,陳新很想知道,他並不老,完全可以憑借自己的勞動生存,為什麼會寧願淪落到乞討地步。在A國,倡導勞動者平等,就算一個普通的搬磚工,隻要肯下苦力,自食其力獲得的薪資其實相當可觀,維持生計綽綽有餘。
陳新聽人說,有的搬磚工開著法拉利去工地搬磚,有的搬磚工住著上千萬的豪宅。
陳新曾經有一次看新聞報道,據說在A國,有的搬磚工時薪達到50刀每小時,如果一天工作8個小時,每天就是400刀,按照每周七天工作算,一周下來,竟然有2800刀,折算成人民幣(按照彙率1:5)大約14000元每周,每月有56000元。
“難怪人家說,在A國,隻要搬磚工肯下苦力,一年賺的錢比教授還多。”陳新這麼掐指一算,這下算是信了。
陳新經過一個大型服裝連鎖店的門店外麵,櫥窗展示的地方,偶爾,會有一個上了年紀的老者,帶著一條穿了小馬甲的小狗。這個老者跟前麵兩個人完全不同,他頭發梳理整齊,衣服幹淨整潔,麵前放著一個金屬小盤,裏麵散落著行人給他的零星硬幣。他就那樣端坐在櫥窗的石階上,仿佛享受著陽光,眼睛看人平和友善,既不卑怯,也不躲閃。偶爾看他逗弄著小狗,或者喂小狗食物。偶爾路過看他,安詳看著前方,或者閉眼休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