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扇房門打開,外麵的陽光順勢傾瀉而入,賀章沐浴著陽光走來,渾身都被金色的陽光籠住,看起來整個人都像是在發光一般,讓人看上一眼,便忍不住心神為之一動。
賀章應是簡單換洗後才過來的,他穿了一身青色直裰,一頭長發用一隻玉冠束起,隻這般簡單的衣飾便將他襯得身姿挺拔,麵如冠玉。
尤其是當他那雙有如寒星的眼睛看過來時,輕而易舉的就能讓人心中掀起漣漪。
季卿心裏也微微一顫。
但很快,她便收攝心神,微微將頭偏到了另一邊。
都已經決定了要離開賀家了,她又如何還能放任自己再對賀章動心思?
“賀大人來了。”季卿道。
然後順勢往旁邊讓了兩步,避開賀章的視線,接著又喚了忍冬和冬青奉茶。
忍冬和冬青早在賀章進屋的時候就已經準備起來了,所以不多時也就端了剛沏好的熱茶入內,做完這些,忍冬朝著季卿看過去。
若是換了往常,季卿會讓兩個丫鬟去門口侯著,但這一次,季卿卻未如此吩咐。
忍冬微微一怔,但她服侍季卿已經好幾年,很快也就拉著冬青一起,站到了季卿的身後。
季卿這才看向了坐在幾另一側的賀章,伸手引了引:“賀大人請喝茶。”
外麵的陽光照進來,可以看到有些許微塵在陽光中跳躍,院子裏偶爾有鳥鳴傳來,這一刻,屋裏的氣氛顯得格外的靜謐。
賀章端起茶盞,淺淺啜了一口,然後隨後將茶盞擱下,“如意……”
如意,是季卿如今的名字。
當年季家滿門獲罪,所有成年男丁皆被處斬,其他人雖未被處斬,卻也判了流放嶺南。
因這禍事來得太突然,季家根本就沒有任何的準備,除了季卿當年因為正好外出而逃過一劫之外,其他人都沒能逃脫,季卿的祖父、父親、二叔,以及三個年滿十六的兄長,盡皆含冤而亡。
季卿當年外出歸家時,正好碰到季家被抄家,祖父六人被人帶走,而府裏的女眷及年僅十歲的弟弟季朗、五歲的堂弟季睿,則被一群虎狼一般的兵丁驅趕著即日啟程流放。
那時的季卿其實是想衝出來與家人一起的,卻被母親陸氏發現,在那些兵丁未曾察覺之前,硬生生將季卿推入了看熱鬧的人群中。
由此,季卿才得以幸免於難。
一直到現在,季卿都還記得自己眼睜睜看著家人被押送著走遠時,心中的悲痛以及無能為力。
但季卿也再清楚不過,母親之所以將她推開,就是為了保全她,若是她這時候還主動現身,那就要辜負了母親的一番良苦用心了。
所以,到最後,她也隻能死死咬著唇,看著家人愈行愈遠,最後消失不見。
那一日,季卿將下唇都咬得血肉模糊了,若不是她正好戴著帷帽,隻怕早就被人發現端倪了。
也是那一日起,季卿就知道,她的名字,以後也再不能用了。
後來,在季卿陷入絕境,賀章朝著他伸出手,問她叫什麼名字時,季卿出了“如意”二字。
如意,這是季卿的乳名,隻有季家人才知曉。
“如意……”賀章道,“安國公給的那名舞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