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湘原本是想立即離開的,但不知為何,腳下就像是生了根一樣,怎麼也沒能挪動分毫。

季卿很是認真地看著郭湘,道:“郭姑娘,你有一手造紙的技藝,隻是缺了一個讓你可以盡情施展的機會而已,咱們一起開一家紙坊,我出銀子,你出手藝,收益對半分,如何?”

郭湘眼中陡然一亮,但很快,那亮光又重新黯淡了下去,就如隻能璀璨一時的流星一般。

“多謝夫人好意……”郭湘搖頭,想要拒絕。

季卿沒等她將拒絕的話完,又道:“郭姑娘,我之所以會這樣,其實也不完全是為了感謝你,也是看中了姑娘的手藝,想要借著姑娘賺上一筆而已,你大可不必有負擔。”

郭湘心頭有些震動,到了嘴邊的拒絕的話,卻是再也不下去了。

她在郭家的處境確實不好,甚至可以是極為糟糕,就算爹娘都是親的,可在爹娘的心裏,她的嗣兄才是他們以後的依靠,她這個親生女兒,卻隻是潑出去的水而已,就算心疼她,爹娘也不會因為她而與她的嗣兄生分了。

若不是無處可去,郭湘也不會回到郭家。

至於嫁妝……

當初郭湘被嗣兄算計,是帶著汙名匆匆出嫁的,原本她爹娘給她準備的嫁妝,也被嗣兄以她被壞了名聲為由給扣下了。

想她怎麼也是郭家長房的獨女,出嫁時的嫁妝卻是寒酸得可憐。

若非如此,郭湘又豈會無處可去?

哪怕當初的陪嫁裏有個宅子,便是那宅子再,她又如何會回到早已經沒了她的容身之處的郭家?

因為她是女子,所以她在造紙一道上表現出來的出眾,就成了她的罪過,可現在,一個第一次見麵的人,卻能因此而提出要與她一起合開紙坊。

親人與陌生人,親與疏,郭湘就像是第一次看清一般。

沉默了許久,她才道:“我……我要考慮一下。”

郭湘再清楚不過,她若是真的同意了季卿的提議,一起開個紙坊,那從此就會與郭氏紙坊站在對立麵,甚至還會在郭氏紙坊沒落的過程中用力推上一把,對於郭湘來,這個決定自然是不容易的。

季卿能理解郭湘此刻的心情,她輕輕點了點頭,道:“郭姑娘,你若是有了決定,讓人送了信往城西杏花胡同……陸家便可。”

“季”這個姓氏,如今還不能光明正大的出現在京城,季卿也不能讓旁人察覺到自己的身份,於是便用了母親的姓。

郭湘點頭,隨後帶著一臉的思索離開了茶樓。

季卿也沒久留,又在茶樓裏坐了一會兒,便欲帶著忍冬和冬青離開。

也就在這時,一個聲音猝不及防地傳來。

“季卿!”

對於季卿自己來,她已經有整整十年沒有聽到別人這樣喚自己了,她是季家的女兒,也是本該隨著季家眾人流放嶺南的人,這樣一個人,若是在京城出現,那豈不是對皇權的挑釁?

真要是被外人知道了季卿的身份,被送去嶺南,或者是充入教坊司,大概就是她的下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