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文炳話音剛落,聶繼先旱地拔蔥躍上馬車,在車頂一蹬,淩空虛踏兩步落在包圍圈之外,向北疾奔!來人中閃出一人追聶繼先而去,約莫四五十丈遠就已追上,雙方就地纏鬥起來。
“休得妄動!”牛三友大喝道。幾個準備趁勢動手的鏢師隻得退了回來。
鏢隊眾人緊張地注視遠處的二人,梁文炳卻神色輕鬆,看也不看那邊,道:“牛鏢頭,看樣子是不準備賣天門寨這個麵子了?”
牛三友咬牙道:“我不信你能一口吃掉我們。”
“哈哈哈,牛鏢頭言重了。官府過關渡津三十取一,我們不過三倍於之,何來一口吃掉之說?”
“你們到底什麼來頭?”
這是句廢話。梁文炳笑著搖搖頭,示意牛三友朝那邊看:“他們回來了。”
追去那人拖著聶繼先的一條腿大步往回走,聶繼先已不省人事。
“聶哥!”“胖子!”眾人大呼。
“放心,死不了。”那人將聶繼先像破口袋般往牛三友麵前一丟,另一隻手擲一隻死鴿子在地上,又回位了。
四個幹事,已去其二。一眾趟子手,年不過三十。八位鏢師,年不過四十。且所有人中不會內功或內功較弱者,所剩戰力不到三成。大勢已定。
無論前麵兩撥人誰真誰假,這一批都不可能是真的。這,就是劫鏢。
牛三友走鏢多年,在直隸常有磕磕絆絆,但大批人手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張膽的劫鏢,聞所未聞!這是在直隸!
牛三友緩緩道:“容我與督運商議片刻。”
“嗬嗬,原來這小家夥還真是督運,不知是貴幫哪位長老家的公子啊?不要太久,讓你那些小的喘過氣來也是一樣。好,我先回避。”梁文炳說著,走開兩步背過身去。
“三哥,強弱懸殊,一成就一成,他們兩個傷勢不知如何。”馬天複聲若蚊呐。
“我說一件事,你隻管照做。待會萬一動手,你盡量在戰圈邊緣,伺機逃脫去求援。勿逞愚勇,千萬千萬。”
馬天複一聽大急:還動手?唯一不能做的事情就是動手!否則必死無疑!
沒等馬天複說話,牛三友已轉身道:“梁二寨主,此鏢現銀不多,共計五百兩,悉數奉上,還請笑納。”
梁文炳沉著臉,用南京官話一字一句道:“十取其一,聽不懂嗎?”
馬天複驟然感到一股殺氣從牛三友身上發出。
“這裏一共十二車,你再任選一車。”牛三友又道,目光森然。
“牛鏢頭,客氣,容我想想。”梁文炳本來想笑,但被牛三友盯得沒笑出來,臉頰抖動了一下。
“十取其一”是劫鏢的慣用伎倆,當己方占明顯上風時,用來迷惑對方。對所有走鏢的人來說,“人在鏢在”是鐵律,即使明知不敵也要拚死抵抗。而如果說隻要一成,則有些人就會生出馬天複那種想法,因為一趟鏢的酬勞約莫也是一成左右,即使賠償了貨主,也不虧太多。但是接下來呢?“十”是多少,“一”又是多少?不知道,除非開箱看貨!
鏢封被揭,如何交貨?好,就算都是知根知底的老主顧不計較封條,這個不提。看了貨之後人家就一定會隻拿一成嗎?當然不是,劫匪得看情況,是否值得以命相搏。
那是不是說鏢貨價值不高即便開箱也無所謂呢?大錯!這個時候難道還輪到你來估價?這個時候劫匪挑走不止價值一成的貨,是動手還是不動手?絕大部分人都是不會動手的,因為心態從你死我活已經變成了討價還價。當然,整個鏢隊都是一種貨物話不會有這種情況,而這趟鏢是拚出來。最終,劫匪會毫發無損,所得遠超之前說的一成,這便是所謂“攻心”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