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一天,孫廣義對馬義長接連兩次改觀。
來廣德之前,馬義長給南京督捕司的人印象是謙和有禮,謹慎低調。昨夜馬義長來訪,孫廣義才發現馬義長有這麼雷厲風行敢作敢為的一麵——雖然動機是貪功。現在,孫廣義在心裏將馬義長罵了一千遍。
雖各為其主,孫廣義也不得不佩服馬天複的心黑手辣,但這人的腦瓜子卻實在不太好使,簡直是愚不可及。就算到南京時日不久,很多情況不了解,可單就這件事而言,得有多蠢才會這麼辦!
孫廣義隻是個辦差的,隻能大體猜測上麵的想法。遲百年沒有跟他細說,不過也沒有太多避諱。因為天門幫在靖難時期的不老實,朝廷對天門幫的監管本來就比其他府幫要嚴,明麵上在幫派高層的“監幫”雖隻有丘引和張桂二人,暗地裏安插的遠比這樣多。收到天門寨開始對綠林幫派動手的消息之後,在上麵的示意下督捕司立刻進行了一些扶植綠林勢力的行動,意在指使這些人通過與天門幫的對抗,消耗天門幫的實力。然而由於無法過於明顯的直接插手,並且沒有認識到天門幫勢力的強大,當地綠林沒支持多久就敗下陣來。
上至督捕司,下至綠林草莽都是同一個幫派把持,而這個幫派又有家族來維持其穩固,如果讓寧國維持這種現狀並以為常態,是絕對不可接受的。
靖難後,治安特別是直隸的治安是重中之重。廬州府知府因為治安問題三日之內罷官問罪,恐怕不是錯在處事失當,其主因還是廬州府出現了一種“亂世”的氛圍。治安並不僅僅是表麵上的穩定,“治安”更重要的還是長治久安。天門幫這種幫派在任何地方存在都是一種隱患,何況是在緊鄰南京的寧國府。
要動天門幫說簡單也簡單,說難也難。
說簡單是因為隻需要某個權柄人物下個決心,從武力上來說滅掉天門幫是易如反掌,難就難在如何善後。這個難點也可以套用在其他所有幫派身上。
去南京勤王是動天門幫的重要原由,同樣也是不能動天門幫的重要原由。皇帝說過的話沒人敢不當回事。為安撫北方武人,平安現在尚且在北平舒舒服服地做他的指揮使——那可是數次險些要了皇帝的命的人!天門幫的這點事絕不能成為明麵上的理由,甚至絕不能讓人看出與這件事有一點點關係。
雖然僅此一條便已足夠,但還有個更直接的原因。有人在出遠門之前放下一句狠話:江湖武人我不管,可但凡要動任何一個府幫,等我回來再說,如果有人擅作主張,我不問是誰主使,我先找辦事的那個人。
這個人便是永樂二年下西洋的內官監掌印,鄭和。
雖然鄭和在永樂元年被姚廣孝收為菩薩戒弟子,但朝中沒人會認為他是姚廣孝的人。鄭和自燕王府始伴聖三十年,比姚廣孝資曆還要老。姚廣孝需要夜宿寺廟以明心誌,鄭和卻不用。所有人都知道,鄭和有佛家法號,但信的仍是回教。最關鍵的一點,姚廣孝多次諫言“治武”,而鄭和的一貫主張卻是“武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