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唯一的念頭,就是趕快到達上官雄希望到達的地方。
她清楚,那地方,很可能就是自己生命的盡頭。
還是在九江的時候,鬆本伊代剛懷上孩子時就曾問過上官雄:“如果有一天,非要你親手殺死我和孩子,才能救你的祖國,你會動手殺了我們嗎?”而上官雄的回答是:“是的,我會毫不猶豫地動手,甚至犧牲我自己的生命,我也毫不猶豫的。”現在,自己騙他沒有生過孩子,這最後一點讓他憐憫自己的理由都沒有了,那麼,隻要上官雄覺得她的存在是個威脅,或者說是他執行摧毀大岩洞任務的絆腳石的話,鬆本伊代知道他會毫不猶豫地殺了自己。
但她毫不畏懼。
或許是守田菊子和宮本隆義的故事太淒慘、太悲涼了,使得她對人生充滿了絕望,尤其是現在在身後正用雙手摟住她的男人,如此親近的身體接觸,心卻遙遠得不能再遙遠了。她想,當心愛的男人不能為自己作出犧牲的時候,就讓自己為心愛的男人去犧牲吧,如果自己的死,能夠讓心愛的男人得到他想得到的東西,她無怨無悔。
此時上官雄的心裏,也是在翻江倒海。
本來,在埋葬守田菊子的時候,他就想到連鬆本伊代一塊殺掉,自己也就有借口回到部隊上去,與同誌們一塊戰鬥。即使組織上不同意,非要他回到武漢,因為是古賀和阿南惟幾的合謀,鬆本伊代的死也記不到他的頭上。同樣,他可以謊稱自己提前離開了十一軍司令部,對後來發生的事情一概不知。
幾次,他把鬆本伊代給他防身用的手槍攥在手裏,就是下不了決心。他不可能忽視自己離開那間屋子的時候,鬆本伊代給他的那一口猶如生死離別前的狠狠一吻,盡管後麵她說的那句“我把你當做我孩子的父親”的話,讓他感到惡心和憤怒,但鬆本伊代那瞬間從目光中所流露出的關切之情,卻讓上官雄感覺不出一絲的虛偽。何況,摧毀大岩洞的任務迫在眉睫,他一時拿不定是殺了她好,還是留著她更有利於任務的完成。
最終,他還是決定把她帶到特務連去,一切聽從潘先生的命令。
然而,從山坡下來到現在這一路上,鬆本伊代的表現,根本不想是一個會出賣他的特高課女特務,反而讓上官雄覺得她回到了昔日那個刁鑽古怪的小丫頭時代,同時,他又想起了鬆本伊代在九江的表現。
應該說,在九江,鬆本伊代在已經確認上官雄是國共雙料間諜的情況下,她不僅沒有出賣他,甚至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幫助過他。盧三江犧牲以後,他在夢中說出了接頭的暗號,鬆本伊代佯裝不知;毒氣彈倉庫的爆炸、渡邊的出賣以及幾分發往江石州的電報被截獲,鬆本伊代就象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明知道上官雄潛入電訊室發報的時候,已經走到門口的她又立即折返;當藤堂高英準備除掉上官雄的時候,是她讓趙爾凱找到上官雄,名義上是讓上官雄幫他去殺鈴木,實際上讓趙爾凱幫助上官雄離開……在萬家嶺大戰和進攻江石州的前夕,鬆本伊代都沒有出賣他,現在更不可能出賣他了。
這也上官雄當初在青木靜子槍口去救出鬆本伊代的主要原因。
甚至,他一直都沒放棄策反她的願望和努力。
但因為上官雄自己都脫離了組織的視線,加上鬆本伊代旁若無人地糾纏著與他相認,使得上官雄對分別一年後的她存有幾分戒心,而101街區的屠殺和孫建章的犧牲,則讓上官雄徹底對她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