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國臨淄,淳於髡向齊候推薦了一位在整個齊國都名聲極差的人——匡章。
齊候田因齊對此甚為不解,他問淳於髡:“我聽說先生所推薦的這個人,是我們齊國出名的不孝之人。先生身為稷下學士,曆來注重人的名節,為何會如此看重這個人呢?”
淳於髡回答道:“我曾經也是這麼看的,直到我遇到了孟子,匡章在孟子門下學習,對孟子甚是尊敬,孟子也對匡章以禮相待。我對此甚為不解,曾經問過孟子,為何注重孝道的儒家大師會收一個不孝之人為徒?孟子回答我說,之前也有人問過他這個問題,在他看來,世間之人所說的不孝有五種:四肢懶惰,不顧父母的生活,這是一不孝;喜歡賭博喝酒,不顧父母的生活,是二不孝;貪圖錢財,偏愛老婆孩子,不顧父母的生活,是三不孝;放縱於尋歡作樂,使父母蒙受羞辱,是四不孝;逞勇好鬥,危及父母,是五不孝。匡章在這五種情況裏麵沒有觸犯任何一種,如何能夠稱為不孝?匡章是因為父子之間互相責求善行而不能相處在一塊的。責求善行,這是朋友相處的原則;父子之間責求善行,卻是大傷感情的事。匡章難道不想有夫妻母子的團聚?隻是因為得罪了父親,不能親近他,(不得已)把妻子兒女趕出了門,終身不要他們侍奉。他心裏設想,不這麼做,就是更大的罪過,這就是匡章的為人。且匡章出身於武將世家,又在孟子門下學習,他實在是我齊國不可多得的人才。望君上能夠慎重考慮。”
齊候見淳於髡如此看重匡章,也不多說了。在親自麵試過匡章後,發現此人身高接見九尺,比齊國丞相鄒忌還要高一個頭,其頭大如鬥,肩寬似垣,虎背熊腰,站在麵前猶如一座鐵塔一般,給人以極強的壓迫感。然而偏偏匡章一副文士的打扮,一舉一動都恪守禮儀,讓人感覺世間最高潔的君子也不過如此。最令人驚奇的是匡章本人手腳如此粗大,其不僅精通武藝,更擅長演奏樂曲,令得齊候驚歎不已。於是齊候立馬任命匡章為他的侍衛,負責他的貼身安全。
公元前334年,齊候二十三年,魏、齊兩國在滕國建起了一座巨大的盟誓台,徐州相王的預備工作已經全部完成了。
對於首次應對這麼盛大場麵的滕國來說,舉辦如此盛大的盟會非但不是榮耀,反而是一種累贅。滕國是小國,這一任的國君是滕文公姬宏,他算是滕國出名的賢君了,曾經師從孟子,在滕國國內推行仁政,實行禮製,興辦學校,改革稅賦,把滕國治理的井井有條。對於徐州相王在滕國舉行,他當然是不願意的,對於這種明顯違反禮製的行為,滕文公從內心裏反感。奈何滕國畢竟是小國,沒有抗拒魏、齊兩大國的實力,滕文公也隻好盡心盡力辦好這次盟會,不讓大國來找滕國的麻煩了。
三月,魏王帶領著韓候,以及衛君、魯候、鄒君等小國君主來到滕國,朝見齊候田因齊。
對於這場相王之會,天下大國間秦國和燕國不知道是隔得遠還是別有企圖,對此事完全沉默;楚國和趙國對此事強烈的反對;而剩下的兩個中等強國宋國和中山國的反應則是一樣的:國君不出席相王之會,派出重臣向魏、齊兩國表示祝賀。宋國派出的人是大行人子偃,而中山國則是派出了中山公子魏牟。
說起來,中山國采取這樣的政策,還是受到了宋國的啟發。中山國是戎狄建立的國家,地處魏、齊、趙、燕等諸強國之間,其國策曆來受到各國影響。此次相王,魏國與齊國都曾派人遊說中山君,並揚言威脅如果中山君不來,魏齊兩國盟會之後將發兵攻打中山。在此時,趙國也同樣遊說中山君,如果中山參與相王之會,則趙國也將攻打中山。中山國自從被魏國樂羊,吳起滅過一次以後,畏懼魏國的強大,逐漸將國家轉移到了北方。在此時,對中山國威脅最大的國家反倒不是魏齊,而是趙國了。
相王之會,不去吧,會得罪魏齊;去吧,則會得罪趙國。對於中山這個曆來“血統不正”的戎狄國家來說,中原列國都不是個東西。各國曆來都是找盡各種理由來攻打中山,即使中山已經完全的拋棄了戎狄的習俗,完全的華夏化,中原各國都不放過它。中山自己也有自知之明,即使奮鬥一千年中山也不可能超越中原各國,中山所能做的,隻能是夾著尾巴做人,盡量討好各方,好讓各國能夠放它一馬。對於參與相王之會這種選邊站隊的事,中山國內就分成了建議不去的“趙派”以及一定要去的“魏齊派”,兩派之間互相都吵翻了天,也沒吵出個結果。最後中山一看和自己處境相似的宋國竟然還能玩這麼一手,立馬效仿,於是與宋國一樣,也隻是派出重臣稱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