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來,溝底已三月不見雨,溝底河裏波光粼粼的水好像永遠不會幹涸,田間勞作的農夫農婦們,鋤地弄碎了那一顆顆白如玉石的卵時,一種緊張,與恐慌的融合感才刺傷心頭。
浙東地區常見的是水患,禹神當年治水,是將東南方從洶湧黃水中救了出來,而旱災,卻是百年難得一遇,旱年,也稱荒年,比洪澇要難得一遇。
但其威力與破壞力,毫不下於洪澇。
這次的災難,千年一遇,溝底村百姓哀鴻遍野,食不果腹,村長李、伍長王等權貴人物閉門不出。
“曆史上自從禹皇至今朝三千年,凡水災201次,蝗災23次,旱災12次,蝗而旱災1次,孩他娘,這千年難得一遇的災難,就被咱給碰上了,唉!”
天氣火辣辣的,空氣中傳播著絕望的氣味。孫超立在門前,心情沉重,滿麵愁容,門邊堆積如山的黃綠色蝗蟲屍小山,絲毫不能緩解他心中的焦急憂慮。
遠處那黑壓壓的,不是烏雲,而是遮天蔽日的蝗蝻,蝗蝻所至,五穀不存,更別說孫家種的菜地。
“是啊,要是荒年還罷了,鄉親們還有黑豆、糟糠為食,勉強可以度過,可這蝗蟲,簡直就是天災,一片黑壓壓過去,什麼就都沒了。”
常新燕女兒家,心中不忍看見這一副慘狀,當下便嚶嚶哭泣,梨花帶雨,聲淚俱下,聞者莫不動容。
孫超看著妻子的愁容,再看看呆立在炕頭的孫文龍,還有不知災難為何物還在後院嬉戲打鬧的孫蝶,又是長歎一聲,麵對天災,他們無能為力,不是光他們無能為力,皇帝老兒天上神仙,也拿這鬼東西沒辦法。
“奇兒呀,你祖父年輕那時,就經曆過一場大旱,提起那個荒年呀,爹這心裏還是一陣顫抖。”
孫超接過孫奇遞過的一杯熱茶,抿了一口,清了清嗓,這才繼續道:“當時浙東百年,甚至千年不遇的旱災,不算附近村莊,光是平湖縣城裏,就餓死了大半的人,連著三年沒下雨,後來,田裏索性連野草都不生了,當時那確實叫個寸草不生,太陽一天比一天狠毒,田間無一點綠色,唉,那村中路上堆積的屍體,不知幾尺高,都摞成山堆堆,蒼蠅一整天都在人們頭上轉悠.....”
“爹爹,那祖父當時怎麼度過那場災年的呀?”
孫蝶這時回到屋中,也被大家的一股悲傷之氣感染。孫文龍心直口快,急忙問道。
“唉,咱們家當時條件還算不錯,年裏存了幾十石幹糧,這剛好遇上荒年,咱們家便每日每人一碗湯麵,磕磕絆絆算是勉強度過那場荒年。”
孫超的眼神看向門外的曠野,他的思想,好像飛回了幾十年前。
“好可憐,爹爹,咱們能不能把糧食分給那些可憐人?”
孫蝶天真問道,眨巴眨巴那雙水靈的眼睛,孫超見聽女兒此言,他何嚐不想,隻是村中人口太多,他家本就不是種地的,吃的全是從縣城采購的餘糧,供本家還算勉強,要說分給其他人,這..
孫超看向孫奇,他希望自己這個兒子能有什麼解決辦法,但是孫奇那一臉平靜的樣子,他自嘲地搖搖頭,明明大人都拿著天災沒辦法,還期待這毛孩子有什麼思路。
一家人沉浸在一種悲愴,如喪考妣的悲哀氛圍中,不一會兒,就來了一人讓這氛圍更加濃烈。
“給點吃的吧,我都三天沒吃飯了...給點吃的吧!”
這時門外爬來一人,衣著襤褸,殘破的布衫捉襟見肘,孫奇看清來人,才發現來者是村東頭的鐵匠王,原本肌肉壯碩的鐵匠王,此時已餓的麵黃肌瘦,整個人縮水一半,臉上似乎塗上了一層黃蠟,可憐不已。
“奇兒,快去給王叔拿個白麵饅頭。”
等鐵匠王喝水吃饃休息畢,長靠在躺椅上,這才打開了話匣子。孫奇早已備好毛巾,準備為王叔隨時擦淚。
“孫木工呀,你王哥我,三天沒吃上白麵饅頭,來你這才算吃了頓好的,地裏的水稻,都不結穗,咱那村長伍長都和死人一樣閉門不出,咱這生民的安危,好像和他那些達官都沒啥子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