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晚飯的時候,我們一家四口坐在桌子周圍,桌上擺著一大碗的白菜豬肉燉粉條,這個年月,多少人家隻有到了大年才舍得買一塊巴掌大小的豬肉,陳生第一次來到我家,我看著眼饞卻不敢先動筷子,生怕母親打我的手。
母親給父親盛好了湯,說:“吃吧,再不吃就冷了。”
母親說著就夾起一塊帶肥油的瘦肉放在陳生的碗裏,她正要給我夾菜的時候,陳生卻突然將碗裏的肉夾出來,扔在桌上。
“陳生……”母親臉上露出疑惑的神色,隨即又看向父親。
父親的臉色很難看,他重重地將筷子拍在桌上,將我嚇得險些翻倒在地,父親冷聲說道:“城裏人家的小孩連肉都不賴吃,咱鄉下人怎麼養得起?”
父親說完就起身走出堂屋,母親也放下碗筷,她摸著陳生的頭不知該說些什麼,跟著父親出了門。
父親和母親走後屋裏就隻剩下我和陳生,我一邊扒著飯一邊問道:“哥哥你怎麼不吃肉呀?”
陳生嘟囔著嘴,說道:“會發胖。”
我哦了一聲,不知道陳生為什麼會怕發胖,在三裏屯,除了地主趙富貴和胖子馬小五,就沒有一個胖子。
晚上睡覺的時候,母親把我打發上床,母親看著一直站在屋裏沉默寡言的陳生說道:“陳生,你今晚和妹妹睡一張床,明天我去找屯子裏的木匠給你打張床。”
父親說道:“要打新床也得等天暖了再打。”
父親說完就躺在炕上不說話,母親麵色難堪,把陳生拉到身邊,說道:“北平比不得上海,屯子裏睡得早,媽給你脫衣服睡覺。”
陳生嘟著嘴說:“我自己會脫。”
“那你還在等什麼?”母親耐著性子問道。
陳生說道:“還沒洗澡,江絨也沒洗澡就上床了。”
“你這麼幹淨幹嘛還要來三裏屯,住在上海的洋樓裏多好?”父親突然大聲說道,對陳生很不耐煩。
母親聽到父親這麼吼陳生,看著陳生委屈的樣子,把陳生拉到身邊說道:“媽這就去給你燒水洗澡,咱這是鄉下,沒有專門的洗澡房,得用浴帳先保著暖氣才能洗,不然凍著受罪。”
陳生撇著嘴,下巴噏動,眼淚吧嗒吧嗒地掉下來,他哽咽說道:“不洗了。”
陳生脫好衣服後我主動將自己的被窩讓出來,陳生聽話地躺在我的旁邊,滿臉都是委屈。
母親一邊給我們蓋被子一邊說道:“江絨,夜裏不要裹哥哥的被子。”
“嗯!”我爽快地答應。
母親臨吹滅蠟燭前看向已經閉上眼睛的陳生,燭光熄滅,屋子裏很快就靜得能聽到呼吸聲。
那天晚上我不知道睡了多久,朦朦朧朧地醒時聽到陳生輕輕的嗚咽聲,我小聲問道:“哥哥,你怎麼哭了,是不是想家了?”
陳生的聲音戛然而止,隻是肩頭還輕微聳動,他的手從被窩裏伸出來,小心翼翼地擦著眼淚,然後將胳膊搭在被子上麵。
我抓住陳生的手腕,將他冰涼的小手放在我的枕邊,他的手心軟軟的,摸著很舒服,隻是上麵還有沒幹的眼淚,我不知道那時候為什麼會突發奇想地去舔他的眼淚,陳生掙紮了一下,見我抓住不放就不再動彈。
我嘻嘻笑了一聲,抱著陳生的手腕直到睡著,我在夢裏又看見了大石橋底下的瘋女人被一群脫得精光的少年扒光衣服的場景,那些少年握著明顯和小五那幫屁大點孩子不一樣的東西不停晃動,一個少年發現了站在橋洞外偷看的我,向我追來。
我被嚇得驚醒,這才發現陳生身上的被子被我裹了一半,他穿著單薄的睡衣,一條腿露在外麵。
透過月光,我打量著陳生幹淨的臉蛋,長長的睫毛和軟軟的頭發,順著他單薄的身子向下看去。
我想起平常和小五那幫六七歲大的孩子在一起玩耍他們撒尿時對我毫不避諱,每個人的小雀兒都各不一樣,便有了想看看陳生那裏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