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等到那狂猛的黑se風暴完全停息,飛揚數丈的塵土漸漸落定之後,營房中才突然響起一個虛弱的咳嗽聲,接著有人在廢墟中探出頭來問到:“有人嗎,你們受傷沒?”
回應他的是一片沉寂,這道聲音沉默了片刻,才顫抖著繼續問到:“還有人嗎,還有沒有人活著?”
“有。”廢墟中總算又傳來一個更加虛弱的聲音,不過那聲音斷斷續續,到好像是快要咽氣似的,先前那個聲音抖了一下,欣喜的喊到:“曹胤,曹胤是你嗎,你還活著?”
那個虛弱的聲音似乎笑了一下,有氣無力地回答到:“是我,黃頭兒,我還活著。”
開頭問話那個正是黃善,他聽到曹胤的回答,隻覺得心頭一喜,可是隨即卻又沉了下來,疑惑的問到:“其他人呢?曹胤,其他人怎麼樣?”
曹胤那邊沉默了半晌,似乎是在觀察周圍的情況,過了許久才聽到他回答:“沒人了,黃頭兒,其他人都……死了。”
“什麼?”黃善的聲音倏然一震,接著一道渾身灰撲撲的身影從地上爬了起來,掙紮著往四周繞了一圈,嘴裏尤自帶著哭腔問到:“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李戳子他們剛才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麼會這樣?”
又一道不斷掉著木屑和灰塵的人影從廢墟中爬了起來,沉痛的說到:“他們沒穿鐵甲,所以……”
黃善轉過頭去,看到從地上爬起來的正是曹胤,他現在的樣子十分狼狽,頭盔上密密麻麻布滿了貼片般的羽毛,胸前一塊尚算完整,但是兩邊手臂和整個後背都被已經被戳得稀爛,要不是軍中的連山鐵甲夠結實,這些羽毛說不得就不會是隻鑲嵌在他的背上,而是已經把他的身體割裂成無數的細小碎塊了。
就在離兩人不遠的地方,之前黃善提到的“李戳子”等人也依稀可見,隻是此時他們幾個看起來哪裏還有人形,完全已經被鋒利的鐵羽隔成了細碎的肉渣,若不是從輪廓看出這裏原本匍匐的是個人,估計黃善兩人根本就沒辦法把他們認出來。
“我艸尼瑪,我艸尼瑪……”黃善已經被眼前的慘象刺激得幾乎快要發瘋了,他現在除了嘴裏不斷的發出咒罵聲外,根本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倒是曹胤還保留著幾絲清醒,首先抬頭望向了那隻妖獸所在的地方。
沒有?!曹胤心裏咯噔一下,暗叫不妙,不過幸好隨後他就看到了地上有一條巨大的血痕,這道血痕在空曠而燈火明亮的空地上顯得異常明顯,血痕所過之處還掉落了不少零零碎碎的內髒,順著血痕看去,一眼就看到那隻正在使出吃nai的力氣往前方爬行的妖獸。
和先前那隻鷹身女妖一樣,這隻妖獸激she出全身的羽毛之後,形象也比一隻被扒光了羽毛的母雞好不了多少,隻是它臉上現在掛滿了莫名的悲哀和執著的神se,看它爬行的方向,竟然就是那隻鷹身女妖被燒死的地方。
黃善也發現了這隻行將垂死的妖獸,他的眼睛驀然一亮,嘴裏爆發出了狂怒的爆喝,腰杆一挺就準備追上去給它最後一擊,可不妨身後卻突然伸過來一隻手,一把拽住了他,然後他回頭就看到了曹胤複雜的眼神,曹胤衝他默默的搖了搖頭,阻止了他的動作。
黃善不明所以,再次轉過頭來看向那隻妖獸,才發現它已經爬到了那具女妖屍首的旁邊,這時它眼裏的悲哀和執著已經被歡喜和欣慰代替了,它慢慢靠近了那具女妖的屍體,把她的頭輕輕撥弄到了自己的懷中,然後眼裏驟然爆發出最璀璨的光彩,用盡最後的力氣發出了一陣似悲鳴似歡欣的叫聲,接著頭顱一歪,再也沒了動靜。
“這是……”黃善被妖獸最後的舉動搞得目瞪口呆,這時在他的眼裏,那哪裏還是先前那隻凶殘暴戾的妖獸,根本就是一位用情至深的好丈夫嘛?不知為何,黃善心裏明明充滿了仇恨,眼角卻不由自主的落下幾滴熱淚來。
一直到那隻妖獸的雙眼漸漸變得一片渾濁,甚至完全失去了se彩,曹胤才終於長長地吐了一口氣,一屁股坐到地上,一邊拔著鐵甲上的羽毛,一邊對黃善感歎道:“還好,黃頭兒,總算我們倆命大,沒有交代在這裏。”
黃善眼珠掃過整座哨所內的遍地血汙,臉上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木然道:“是啊,隻有我們倆撿回一條命,真是福大命大……”
當黎明來臨的時候,陡峭的山峰上再一次恢複了平和與寧靜,夜間稍顯寒涼的山風在此時變得煦暖起來,黑暗中原本深不可測的密林也隨著光線的照she恢複了生機還有活力,簌簌的鬆濤,待放的花朵,搖曳的小草,為這寂靜無聲的山林憑添了許多生氣。
而就在那茂密的樹林中,突然出現了一隊披堅執銳的軍士,當先一人二十四五歲左右,臉上留著短短的青se胡渣,雙眼明銳,神情一絲不苟,一邊掃視著周圍的環境,一邊半側著頭對身後隊伍中那個唯一沒有披甲的男子說到:“言師弟,這次可真要多謝你了,要不是你晝夜兼程的下山來報信,我們恐怕都不知道山上出現了這麼厲害的妖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