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房的大堂中,曹紳背著手煩躁的在房內走來走去。
自從曹胤回來之後,他用這樣的方式在房間裏走動的次數越來越頻繁,曹胤一反常態的沉默,他感到驚訝;曹胤在街上看似閑逛似的閑庭信步,他感到不安;曹胤討好老nainai,把自己的丫環推到了老nainai名下,感到急躁;曹胤去了農莊,還假裝朝廷的官員和那裏的佃戶套近乎,他更是感到惶恐。
他發現自己現在已經完全無法跟上這個侄兒的思維了,他到底在想些什麼,做些什麼,自己看不透,也猜不到,他甚至都不知道曹胤到底是在真對誰,想對付誰。
過去十幾年,曹紳總是能夠很輕鬆的把這個看起來xing格很火爆,其實腦子卻非常簡單的侄兒握在手裏,想搓圓就搓圓,想捏扁就捏扁,這些年,他連同三房幾乎把大房所有的家產都挖到了自己兩家的名下,若非曹胤腦袋上還掛著一個曹家長房大少爺的名頭,說不定早就被他們兩房踢出了曹家。
就連曹胤參軍一事,二房和三房也在其中做了不少的小動作。
按照大寅的律法,男子十六歲必須從軍,但是卻有兩種情況可以例外,凡家有獨子者,或家有多子但其餘諸子已經從軍,止剩獨子者,皆可以花錢雇人代服兵役。
曹胤無疑是滿足前一個條件的,而且以曹家的身份財力,花錢雇人代他從軍完全是一件非常輕鬆的事情。
可曹紳卻夥同自己的三弟曹瑾,在家族內到處散播流言,聲稱與其把這個混世魔王留在曹家敗光家產,不如讓他去軍隊曆練一番,說不定還能讓他洗心革麵,重新做人。
兩人也拿著這個理由說服了雖然表麵上已經對長孫心死若灰,但其實暗地裏還隱隱維護著曹胤的老nainai,讓老人家含淚把自家的長房長孫送進了軍隊,隨後兩人又買通分配軍士的人員,把曹胤分到了最危險死亡率也是最高的靖邊堡中。
所有的一切,不過就是因為兩人一直都在覬覦著長房最後也是最值錢的那點兒家產——那二百多畝水田。
可曹紳萬萬想不到,他自己之前散播的流言竟然成了真,曹胤真的洗心革麵了,而且洗得比他預想中的更徹底,更幹脆,不但改掉了以前那炮仗一樣的脾氣,甚至連人都變聰明了。
到了現在,連自己這個自詡聰明人的二叔都已經看不透他了。
一種危險的預兆始終徘徊在曹紳的心中,於是他拉過來孔慶翔,仔仔細細的問到:“你把他在農莊裏做過的事,說過的話,再完完整整的給我說一遍,特別是他到了那個陸阿生家裏說的話,全都一字不落的說給我聽!”
“是,二老爺。”孔慶翔苦著臉站到曹紳的麵前,這些話他都已經說了八十回了,早已經舌幹口燥,他真的不明白自家的老爺到底在害怕些什麼,那個曹胤不過是去裝成朝廷的官員騙了頓飯吃,按他說,直接去報官抓他就行了,告他冒充朝廷官員,哢嚓一聲斬了腦袋,哪裏還需要搞這麼多的事情?
不過老爺的吩咐他卻不敢不聽,隻得硬著頭皮又把之前說過的那些話重複了一遍,然後小心翼翼的望著自家的老爺問到:“二老爺,您覺得,他這次去農莊到底是心血來chao,還是真的有所懷疑了呢?”
“不知道,不知道啊。”曹紳痛苦的揉著太陽穴,似回答又似自言自語般說到:“奇怪,太奇怪了,他好像在查探什麼,可又好像什麼都沒做,這小子到底在搞些什麼?”
孔慶翔撓了撓頭,繼續問到:“那咱們現在該怎麼辦,二少爺那件事,要不要推遲一下,等他走了再說?”
“不行。”曹紳驀地挺起腰杆,一臉嚴肅的說到:“這種事,正好在清明祭祖的時候才好提出來,錯過了這個時間,咱們還得等到明年去了,我們等得起,可何家不會給咱們這個時間,如果不盡快把這件事搞定,咱們這次就要大禍臨頭了!”
“啊?”孔慶翔一張老臉霎時間變得雪白,有些驚疑不定的說到:“二,二老爺,難道,難道那件事是真的?”
“嗯?”曹紳這才發現自己說漏了嘴,想了想,他隻能喪氣的點點頭,對孔慶翔說到:“不錯,老孔啊,那批貨的確是折了,何家家大業大,自然不會在乎這點兒錢,可咱們可是把所有的老本兒都投進去了,何家追債,其他商戶也在追債,咱們要是不趕快想辦法把這塊地弄到手還錢,二房隻怕是真的撐不下去了。”
“怎麼會這樣!”這下連孔慶翔也跟著著急了,搓著手在房中走了一圈又一圈,最後突然停下來,小心地問到:“那二老爺,咱家自己不也有三百來畝田地嗎?何不把這些田地先交出去,等那敗家子走後,咱們再想辦法把長房那二百畝水田奪過來?”
“你以為我不想嗎!”曹紳憤怒的拍了拍桌子,恨恨地說到:“可那些家夥一個個jing得跟鬼似的,二百畝水田和三百畝坡地,你說他們是要哪一邊?我早就想拿那三百畝鳥都不拉屎的坡地去填帳了,可人家根本不認,就算要收,也隻能按半價折算,把三百畝地一起填進去,還差著一大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