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小雨夜,在炎熱的夏季倒有些涼爽之意。
破曉五更時分,牢門突然打開。
劫獄犯人先頭是十幾個人出來探路,到獄外一看,果然不見有大隊官兵。
呼哨一聲,大約有百十號人踩著泥濘的台階跑上來。
接著又呼哨一聲,剩餘的又分成兩撥,按序走上來,一言不發整頓著行伍。
一個獄卒提著兩把油紙燈過去,大聲問道:
“哪個是章異?”
“我在這裏。”
章異從黑壓壓的人群中擠出來,按捺著激動的聲音道:“你有什麼事?”
獄卒板著臉將燈交與章異,一字一板說道:
“東西南三麵我們大人都已經布防。
北麵有六隻船,一隻是我們換人用的,五隻給你們渡河。
這兩盞燈照著魏大人,燈滅我們就放箭放火,這是刑指揮的鉤令!”
章異暴怒道:
“說好的備十隻船,為什麼隻有五隻?叫姓薛的來。不然我們還回獄裏!”
那獄卒笑了笑,說道:
“這裏就五隻渡船,全都征來了。
我們薛大人這會於正約束軍隊,不能過來。
大人有話告你:
本就是各安天命的事,哪有十全十美的?
你想回監獄,想殺姓魏的,都悉聽尊便!”
“都回去!”章異揮著雙手對犯人們吼道:“
我們在這跟狗日的泡上了!”
但犯人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望著寂寥的曠野,誰也不肯再下去了。
正僵持間,東西南三方無數火把星星點點燃起,畫角鼙鼓齊鳴,漸漸壓過來。
章異一把提起那獄卒,惡狠狠問道:
“這是什麼意思?”
“我說過了。”
這獄卒乃是薛太歲在獄中的好友石之康假扮,最是刁滑無賴,竟一點也不害怕,“這燈得照著魏大人,再等一會子他們還要放箭呢!”
章異這才命人將魏孝祖牽過來站在燈下,果然不再擊鼓鳴角。
已經呼吸到自由空氣的犯人們開始躁動,有的人躲在人堆裏大喊,
“逃啊!”
有的破口大罵:
“章異,你他媽搗什麼鬼?”
站得齊齊整整的隊伍開始騷動了,頃刻已亂成一團,誰也留不住心,二十多名精選出來的官軍早已換上了囚衣,寂然無聲混進了人群,慢慢貼近了章異。
章異的臉上滿是油汗,眼看這支隊伍已經亂了營,再也不敢遲疑,攘臂大吼一聲:“向北,下城,去灞橋,渡河!”
鎬京城北牆就建在灞橋南岸萬丈黃土高埠上,隻有一條“之”字形的牛車道婉蜒而下通向河灘。
章異無心顧念雨景,率領一幹牢獄犯人,挾持魏尚書來到蓮湖灞橋。
三聲布穀鳥叫,是與對方約定的暗號。
忽的,一陣火光衝天,約莫一萬來人的步兵高舉火把,頓時將整個灞橋照耀的白晝一般。
囚犯們長時間在黑夜中行走,眼前亮光急刺,有些睜不開眼睛。
章異為了打氣,叫罵了一聲:“直娘賊!”
對麵燈火驟滅,整個灞橋又陷入漆黑的雨夜,隻聞聽沙沙的落雨聲。
章異耐不住性子,高聲罵道:
“姓薛的,玩弄什麼玄虛,魏大人的命你是不想要了?”
順勢一個肘錘,打在魏刑斌臉上,魏刑斌倒是硬氣,半聲不吭。
薛太歲揮手,二十支火把高舉,明亮之下猙獰的雷公臉好似厲鬼,章異看了也是嚇得心頭突突亂跳。
章異掙著嗓子喊道:
“姓薛的,我們眾人的金帛和船隻何在?”
對麵薛太歲一揮手,似是連話都懶得說,將一個個包裹金帛的包袱皮打開,金燦燦的在火光下麵閃爍著光亮。
眾囚徒議論紛紛:
“我勒個去,奈何如此閃的厲害。”
章異看罷多時,又叫道:
“船隻何在?”
薛太歲又一擺手,五隻尋常漁船由艄公劃槳,飄蕩來在灞橋。
章異高叫了一聲:
“不是說好的十隻船嗎?”
薛太歲甚至懶得再看他一眼,一抖手,將萬兩黃金灑落在五隻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