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坦白了。
喬玉卑微地發現,自己在燕寒麵前無法做到欺騙他,隻要他那雙沉靜漆黑的眸子望過來,他就心驚膽戰、潰不成軍,恨不得將過往所有的自己和盤托出。
屋子裏寂靜連成了一片,陽台外忽然劈裏啪啦傳來了雨滴的聲音,深夜裏驀然下起了小雨,夜雨帶來的寒氣絲絲縷縷傳到屋子裏,不經意地寒。
燕寒沉默了一會兒,說,“我知道了。”
“……”
喬玉動了動唇,想說的話都掩埋在喉嚨底了,他站起來,轉身回屋,腳步輕得好像不似人間。
關上門之前,還是照例說了一句,“晚安。”
雖然,不知道這一句晚安還能說幾個晚上。
喬玉看到陽台上重新升起的明明滅滅的火點,閉上眼,死死咬著唇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燕寒在陽台上抽煙,外麵的雨慢慢地大了,下得很凶,他也抽得很凶,一層層煙圈繚繞在上空,慢慢地透過未關的窗戶散到外麵,散到夜裏,被雨點打濕。
這場雨下得很是時候,驅散了悶熱,一絲絲的涼能讓人的頭腦變得更加清楚。
第二天起床的時候,喬玉的眼睛有些腫,他躲在臥室裏,對著鏡子用水煮蛋敷了很久,才敢出了門。
客廳裏照例傳來飯菜的香氣,那香甜滾燙的氣息讓喬玉一瞬間眼前發酸,他竭力控製好情緒,換好衣服,走進客廳的時候,隻是聲音有些啞,“哥,早安。”
燕寒嗯了一聲,給他拿勺子,“坐呢呢吧。”
桌上是兩碗核桃小米粥,和一碟涼拌黃瓜,一碟脆蘿卜。盤子裏幾根油條金黃柔軟,油條的旁邊是棗泥餡的炸糕,散發著麵香。
靠近喬玉的這一邊桌子放著一個小小的蒼藍色瓷盞,裏麵是晶瑩雪白的白糖,糖罐子裏插著皮卡丘頭的小勺子,是喬玉以前買的。
“要加糖的話,自己加。我今早去樓下賣早餐的張姨那裏買了點油條,還有兩個棗糕,不知道你吃不吃。”燕寒的語氣平常,還有一桌子豐盛的熱氣騰騰的早餐,正和每個他搬進來之後的早晨一樣。
喬玉加了兩勺糖,小米粥又香又糯,但他嚐不出來什麼。
他覺得自己變得遲鈍了,但某些方麵又格外敏感,就連燕寒跟他聊起最近直播的事情或者是國家的新聞,他都感覺燕寒好像下一句就要說起別的話題了,但燕寒沒有。
喬玉放緩了吃飯的速度,等到燕寒放了筷子,就很快地把自己碗裏的粥喝完,放下。
“哥。”
“嗯?”燕寒起身要收拾碗筷,低頭看他。
“你……”喬玉深呼了一口氣,終於將自己憋了一晚上的話說出來,盡量讓自己的聲音不要顫抖,道,“如果,你覺得不舒服的話,那我搬走吧。我在A市那麼久了,要再找房子很容易的,沒找到房子之前,我去跟明淨一起住也可以的。”
他一段話說完,是背了一夜爛在肚子裏的稿子,說的時候大腦空白,機械一般說出來那一大段話,說完有卸下擔子一般的放鬆,但心情卻更沉重了。
他等著燕寒的回應,燕寒把碗筷放下,坐在了他的身前。
喬玉很緊張。
燕寒皺起了眉,卻是問他,“為什麼要搬走?”
“我……”
“我沒覺得什麼不舒服的,隻是,有點驚訝。”
燕寒看著他無措的樣子,歎了口氣,雙手撐在桌前,俯身,認真看著喬玉,一字一句道,“如果我昨晚有什麼過分的地方,希望你多多體諒。我隻是當時太震驚,不知道該跟你說什麼。”
他昨晚想了很久,雖然那是他早就猜到的事實,但喬玉親口說出來,還是讓他很驚訝。
燕寒道,“你不需要搬走,誰都不需要搬走,和之前一樣就好。”
“……好。”
真的還能回到以前麼?喬玉不得不懷疑,也許燕寒不說,但他心裏已經把自己和平常人隔絕開了吧。
喬玉也不想讓自己表現得太在意了,怕又被他看出什麼,他起身收拾碗筷,道,“燕哥,我去刷碗吧。”
燕寒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喬玉拿起碗筷,轉身要步入廚房時,被燕寒喊住。
“早點定下來吧,和太多人……總不好。”燕寒說。
喬玉手中的碗筷幾乎要滑落,他的眼圈一下就紅了。
他應該慶幸,自己是背對著燕寒的,沒讓他看到這樣狼狽的樣子。
原來,在燕寒眼裏他是那種和很多人混在一起,絲毫都不自愛的人麼?
喬玉盡量平靜地說,“我會的,謝謝哥。”轉身,頭也不回地快步走進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