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這武昌城乃是長江商船雲集之地,湖廣諸州府行政樞紐所在,雖說藩王不管軍民政務,但畢竟是皇權在湖廣的象征,途經武昌的大小官員無不攜帶厚禮覲見,過往商賈也都以饋送財貨結交王府為榮,久而久之,楚王府的金銀珠寶堆積如山,富可敵國。
五月初一,張獻忠率軍由樊江涉江而上,彙合張可旺部,攻克漢陽。
漢陽乃是武昌的門戶,如今漢陽失守,武昌城內又是缺兵少餉,一時間謠言四起,亂作一團,上至官吏士紳,下至黎庶百姓,人人自危,朝不保夕。
事已至此,唯一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了楚王朱華奎身上,湖廣布政使、按察使司以及都指揮使等各級官員紛紛齊聚王府,乞求朱華奎能夠借出幾十萬兩銀子充作軍餉。
朱華奎今年已有七十多歲,滿臉大胡須,大家在背後都偷偷喊他朱胡子。
這朱胡子雖然坐擁著堆積如山的財寶,卻是吝嗇無比,貪得無厭。諸人圍著他好說歹說了大半天,個個口幹舌燥,可這朱胡子卻仍舊不肯鬆口。王府長史徐學顏有些看不下去,當即上前一步,拱手言道:“千歲爺,眾將士缺餉數月,人心惶惶,當此時,如若賊兵渡江來攻,武昌危矣!還請千歲爺能夠稍稍借出些許餉銀,以安將士之心啊!”
朱華奎不置可否地說道:“近半年來,本王業已自行招兵扈衛王府,即便賊兵攻來,王府亦是固若金湯,何懼之有?”
徐學顏搖頭道:“千歲爺您忘了麼,依照祖製藩王是不能養兵的!倘若將來被人告上一狀,說千歲爺圖謀不軌,千歲爺何以自處?”
朱華奎一愣神:“那依你之間,孤當何為?”
“下官以為不如請致仕居於城中的賀閣老出麵,由他統領王府護軍,編練民兵,千歲爺負擔軍費!民兵家室皆在城中,必會拚死守城,如此一來,既不僭越祖製,又可不受督撫征調,待擊退賊兵後立刻遣散,是為兩全其美之策也!”徐學顏微微抬頭,偷瞄著朱華奎表情的變化,小心翼翼地說道。
朱華奎思慮了許久,這才點了點頭,勉強答應從王府金庫中撥餉銀十萬兩,請賀逢聖出來主持軍務。
這賀逢聖乃是萬曆朝的探花,曾在崇禎朝入閣理事,為官多年也算清廉公正,因此人送外號“賀佛爺”。
自從崇禎十四年致仕歸家以來,賀逢聖便不再過問政事,不想今日卻受楚王之托,不得不出麵編練王府護軍,然而他卻從未領過兵,對打戰之事更是一竅不通,因此將一切軍務皆交予護軍統領張其在做主。
十萬軍餉轉瞬便已用盡,張其在於是來到王府向朱華奎討要餉銀。
朱華奎聽後臉色大變:“本王前些時日方才撥給你們十萬餉銀,怎這麼快就用完了?莫要誆騙於孤!”
張其在連忙解釋道:“千歲爺啊,您有所不知!大戰在即,裏裏外外要錢的地方多了去了,區區這十萬兩銀子哪裏夠花?還請千歲爺再撥付十萬銀兩,以解燃眉之急!”
朱華奎當場表示了拒絕:“本王沒錢!爾且等自行往民間募集去吧!”
“皮將不存,毛之焉附?如若武昌失守,襄王、福王的昨日,便是千歲您的明日!”張其在一時氣憤難平,忍不住大聲嚷嚷了起來。
朱華奎瞬間也惱了,指著張其在的鼻子,渾身顫抖道:“好你個張其在!竟敢對著本王如此咆哮!來人,將他拖出去重責四十大板!”
當即就有兩名太監衝了進來,一左一右架起張其在,徑直將他拖至殿外,劈裏啪啦就是一頓毒打。
張其在挨了板子,心中鬱結難平,跑來向賀逢聖訴苦,賀逢聖勸慰了張其在幾句,隨即趕往楚王府,覲見朱華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