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曆帝見鄭國問起此事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知道事情已經敗露,盡管他強忍著不讓自己露出恐懼的表情,但慘白的臉色還是出賣了他。
鄭國與永曆帝近在咫尺,皇帝臉上細微的表情變化沒能逃過他的眼睛,鄭國當即冷笑一聲,上前一步,死死地盯住永曆帝,厲聲逼問道:“皇上,秦王向來忠心耿耿,更是將您從清軍的屠刀下救出,安置於此,日日酒肉供應從未間斷!而皇上您卻不思感恩,反倒勾結外藩,誣陷秦王謀逆,不知是何居心?”
永曆帝沒有想到這鄭國竟然狂妄至此,一時驚得是目瞪口呆,不知該如何反駁。
吳貞毓見此情形當即站了出來,替永曆帝辯解道:“鄭國!這裏是皇宮,你不要太放肆了!皇上從來就沒有派人送過什麼密敕,一切都是捕風捉影,不可輕信!”
永曆帝也知道此事的利害,因此緊咬牙關不肯鬆口,隻是推諉道:“鄭愛卿,這數年多以來,外頭假敕、假寶甚多,密敕之事,朕可以擔保,斷然不是朝中諸臣所為!”
鄭國雖然囂張跋扈,但沒有得到孫可望明示之前,也不敢對永曆帝做出太出格的舉動,故而他明知此事就是永曆帝指使,可卻始終問不出個所以然。鄭國感覺自己的肺都要被氣炸了,立刻命部下包圍皇宮,任何人不得隨意進出,然後將司禮監太監龐天壽喊到朝房之中,與他商議,該從何人身上尋找突破口。
龐天壽對永曆朝臣十分了解,他於是提議將包括吳貞毓在內的十六名帝黨骨幹成員盡數抓起來,從他們身上下手。
在龐天壽的建議下,鄭國迅速派兵將吳貞毓及太仆少卿趙賡禹、禦史周元吉、員外郎任鬥樞、主事易士佳等十六名大臣盡數捉拿歸案,押往龐天壽在安龍城外的一處別院。
旋即,鄭國又親自帶兵進宮,抓走了包括張福祿在內的兩名太監,逼迫永曆帝說出主謀,永曆帝滿腔悲憤,一言不發地拂袖而去。
次日,鄭國來到龐天壽的別院,下令嚴刑拷打這些大臣,惟有吳貞毓因為是內閣大學士而得以免受酷刑。諸大臣吃打不過,忍不住連聲高呼大明曆朝二祖列宗,並咒罵孫可望不得好死,鄭國為虎作倀。
拷打了整整一天,直至天色漸黑,鄭國也沒能要到想要的口供,就在這時,忽然天空中電閃雷鳴,狂風大作。
蔡宿望著窗外風雷驟起,不禁仰天長歎道:“諸位!事已至此,我等不如自己承擔此事,以表臣子的耿耿報國之心吧!”
眾臣聽了蔡宿之言,皆知難逃一死,紛紛異口同聲地承認是他們幾人共同合謀聯絡西藩引兵入衛。
鄭國對此答案十分不滿,又接著逼問道:“此事主上知不知情?誰若是說實話,本將軍可饒他不死!”
蔡宿大聲說道:“一切都是我等私下所為,從未向主上提起過半句!”
見再問下去也問不出一個結果,鄭國隻得讓這十八名大臣各自在供詞上簽字畫押,然後送往大牢,定為欺君誤國,盜取玉璽,假傳詔書之罪,並派人將畫押文書呈送貴陽,報給孫可望裁決。
孫可望得報後故意又將畫押文書送回安龍,請求永曆帝親自決斷。永曆帝不勝悲憤,遂將此事交給朝臣討論。
如今朝堂之上的帝黨成員幾乎都被一網打盡,剩下的朝臣畏懼於孫可望的權勢,豈敢在這節骨眼上為這十八人求情。
吏部侍郎張佐辰更是慷慨陳詞道:“這些亂臣賊子都應當盡快處死,假若留下一個,便是日後的禍害!”
鄭國對張佐辰的表態很是滿意,當即令他起草聖旨,將吳貞毓、張毓、張福祿三人定為主犯,淩遲處死,其餘從犯,一並腰斬。
永曆帝因吳貞毓乃是當朝首輔,為顧及朝廷顏麵,要求改為賜死,鄭國不敢自專,遂上報孫可望裁決。孫可望想著反正吳貞毓橫豎都是一死,不妨賣個麵子給永曆帝,不至於把事情做得太絕,毫不猶豫表示了同意。
在得到孫可望的回書後,張佐辰於是在鄭國的監督下,擬寫了一道諭旨,頒告天下。
詔曰:“閱今八截,險阻備嚐,朝夕焦勞,罔有攸濟。自武、衡、肇、梧以至邕、新,播遷不定,茲冬瀨湍,倉卒西巡,苗截於前,虜追於後,賴秦王嚴兵迎扈,得以出險,定蹕安隆,獲有寧宇,數月間捷音迭至,西蜀、三湘以及八桂,洊歸版圖。憶昔封拜者絫絫若若,類皆身圖自便,任事竟無一人。惟秦王力任安攘,毗予一人,二年以來,漸有成緒,朕實賴之。乃有罪臣吳貞毓、張毓、張福祿、全為國、徐極、鄭允元、蔡宿、趙賡禹、周元吉、易士佳、楊鍾、任鬥樞、朱東旦、李頎、蔣乾昌、朱儀昶、李元開、胡士瑞,包藏禍心,內外連結,盜寶,矯敕,擅行封賞,胎禍封疆,賴祖宗之靈,奸謀發覺,隨命朝廷審鞫,除賜輔臣吳貞毓死外,其張毓、張福祿等同謀不法,蒙蔽朝廷,五分首從,宜加伏誅。”
在獄中接到賜死的詔書,吳貞毓當即盤腿端坐於地上,對著麵前的毒酒,哈哈大笑道:“吾盡忠保國,今逼於奸逆,以死報國,臣之職也!”
隨即,隻見吳貞毓舉起酒杯,賦絕命詩一首曰:“九世承恩愧未酬,憂時惆悵定良謀。躬逢多難維依漢,夢繞高堂亦報劉。忠孝兩窮嗟百折,匡扶有願賴同儔。擊奸未遂身先死,一片丹心不肯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