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戰迫在眉睫,定國自知生靈塗炭已是在所難免,然而大明中興在此一搏,卻又不得不為之。在矛盾的心理下,定國遂命人刊刻佛家經懺五千六百二十四卷,供奉於各處寺廟,受持散布於十方,以此祈求上天庇佑蒼生,同時寄望此次出師能夠一帆風順。
臨近出征,定國又帶著高文貴、靳統武等一幹親信諸將來到高州城西郊的觀山寺中祈福禱告,在焚燒了一道祈福文書後,定國旋即來到大雄寶殿,對著佛祖虔誠膜拜,許願若是此戰能夠順利收複廣州,定重修廟宇,再塑金身。
直等到定國禮畢起身,寺中方丈方才迎上前來,恭敬地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西寧王誠心禮佛,我佛慈悲,定會護佑我大明將士,所向披靡,恢複漢家天下。”
定國趕忙也跟著雙手合十,客客氣氣地說道:“定國惟願佛祖保佑我出師清吉、人馬平安,百姓能夠早日遠離戰火,安居樂業。”
方丈聽後,不禁由衷地感佩道:“阿彌陀佛,佛法無邊,心誠則靈!西寧王掛念天下蒼生,實乃天下百姓之幸事!”
定國卻是搖了搖頭,一聲歎息道:“方丈所言差矣,定國無能,征戰數年一無建樹,辜負天下百姓重托,以致胡騎屢屢南侵,奪我家園,殺我父母,欺我姐妹!此間種種,皆吾之過也!每當念及至此,皆心如刀絞,無法自已!”
方丈見定國黯然神傷,連忙勸慰道:“世間萬物,豈有事事都能隨心如意?不過是盡人事而聽天命罷了!西寧王您也不必太過自責,待大軍凱旋之日,若有閑暇,不妨再來敝寺小住幾日,共習佛法,想必能夠有所感悟。”
定國依舊思緒難平,遂與方丈來到禪房,二人促膝長談了整整大半日,直至心中困惑盡數解開,方才起身告辭離去。
九月初三日,定國命義軍水師陳奇策部自西江進占江門,擊斃清廣東水師總兵蓋一鵬,徹底斷絕了廣州與新會之間的聯係。
尚可喜聞訊急遣右翼總兵吳進忠率部前往新會增援,然而明軍扼守江門,並於江岸兩側築起炮台,向著清軍援軍猛烈轟擊。吳進忠連攻數日皆無法突破明軍江門防線,隻得悻悻退回了廣州。
見吳進忠無功而返,尚可喜與耿繼茂為盡快恢複與新會的聯係,不得不於九月十二日親率三萬精兵,水陸並進,來奪江門。
江門的水道既淺又窄,加之明軍又在河中布滿暗樁,清軍大船無法進港,隻能挑選小哨船步步為營,拔樁而進。
在基本清除了航道上的暗樁後,清軍水師遂大舉壓進,與明軍大戰於江門。
明軍初戰失利,折損精銳三百餘人,並失去了五條大船,還有大炮十二門、小炮五十三門。趁著明軍稍退,清阿達哈哈番劉秉功迅速帶領著三千援軍進入了新會。
此時,定國也從高州抵達了興邑,他再次修書一封,派遣信使隨鄭成功使者李景一同返回廈門,約其共取新會。
書雲:“孟夏遣使帆海,詣鈐閣,悉機務,並候興居,擬閱月可得旋。不圖至今尚棲遲貴壁。今差員李景至,始知前此籧使林祚者,固不知所下落也。不穀駐師高、涼,秣勵養銳,惟候貴爵芳信,即會轡長驅,以成合擊;蓋不欲俾虜有隻蹄遁耳。乃七月中旬又接皇上敕書,切切以恢東為計。君命不俟駕,寧敢遲遲吾行哉!爰遣水陸二師,齊發新、肇,托祉有初,兩見成績。蓋殄虜於長洋,敗李酋於端水。而會城兩虜恃海攖城,尚稽戎索。茲不穀已駐興邑,刻日直搗五羊。然逆虜以新會為鎖鑰樞牖,儲糗攸資,是用悉所精神,援餉不絕。不穀之意,欲就其地以芟除,庶省城可不勞而下,故亦合力於斯。在彼望風屏息,遵陸知難,遂恃長舸艦,堵我舟師。非藉貴爵星言發夕,其誰收此一捷也。企慕甚殷,宜有關切。至於粵東水師官兵抗虜、降虜者,莫不密遣告勞。然詳所舉止,多倫觀望。不思羊城底定後,雖頻年抗節,而不千裏勤王,亦何夙績之足道哉!惟貴爵為宣此意,以慫恿各部,則五等上下,庶知國恩祗報在茲,而不謂不穀之功罪可混也。至援虜之來,向亦各聞其概,然通盤策虜,再無敬謹之強且精者,今安在哉!誠來,當盡縛以報知己。其楚、豫之間,偵使頻繁,大略粵事諧而閩、浙、直爭傳一檄。所謂張侯爵鼓楫而前,要知亦緩於今日發粵之舉。時乘其所急,名高於易收,執事寧忍置之?差員稱:貴爵從潮、惠脂車,則當以初冬為的,其水部必以速臨新邑為限。均希相要旦旦,足仞至誠,雲台虛左,不穀實厚冀於公也。暫複,不備。”
定國之所以把會師地點選在新會,乃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新會瀕臨南海,河網縱橫,自己雖有廣東義師水軍接應,但畢竟實力不能與清軍的廣東水師相提並論。而新會是廣州南麵的門戶,戰略位置十分重要,若想取廣東,必先取廣州,若想取廣州,又得先拿下新會。
從另一方麵來說,此時攻打新會乃是千載難逢的時機,上回清廷派來的援軍在攻破潮州後,便已班師回朝,如今廣東本地的清軍兵力捉襟見肘,在全國各地抗清運動風起雲湧下,順治帝手中根本沒有多餘的兵力可以前來增援。若鄭成功派一支艦隊從海上來攻,就能夠一舉擊潰清軍廣東水師,水陸夾擊收複新會,然後乘勢進取廣州,故而此戰的關鍵,就在於鄭成功的水師能否及時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