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水闊魚沉何處問(1 / 3)

天高何其遠。

三宗小輩爭席花榜,沉寂了許多年的青水宗一雪前恥,摘取了小輩第一人的名號,宗門上下熱鬧極了。不論是北山的男子或是西山的女子俱是來往了禦劍閣門前,想要再一睹那位草鞋少年的風采。小輩之中會當淩絕頂的徐秋卻是遲遲不肯現身,打這禦劍閣中走出了池餘前輩,簡單交代了兩句,說是徐秋已是隨在三位老師傅身後遠走,從今往後,若是不出意外,青水宗再難瞧見這位少年,前輩這一番話有如一瓢冷水,叫這青水宗冷清了不少。

北山寂寥。

西山落寞。

南山不言。

這會兒,守山門的那幾位小修士正是打瞌睡,打那天幕飄然而至一位青衫,悄摸的踏過山門,正是徐秋。過山門一步,徐秋駐足良久,瞻顧青水宗山水花鳥,南山藥草茂盛,其中有一蜿蜒溪流,涓涓流淌,山下湖中有幾條魚兒遊蕩,倏爾遠逝,古靈精怪。猶記初來此地,桃花運就是不淺,約莫瞧了七八位女子的身子,不論是蟠桃或是葡萄俱收眼底,那段時光如今想來依舊曆曆在目。

過山頭,北山。北山屋舍錯落,其中有三件空空蕩蕩的屋子,正是前些日子喜偷女子衣裳的賈氏三人,由於自身的攪合,早是逐出了山門。再往前,楊天的宿居之處,行到此處,難免要讀:“弱水三千隻取一瓢飲。”

再過北山,乃是西山。

青水宗自打開山以來,西山向來都是女子宿居之處,恐怕徐秋是這第一位落戶的男子。

西山旖旎風光依舊如初來此地一般,想起那日夕陽下的歸來的搗衣女子,細腰圓胯,歡聲笑語,日後再是難見。

徐秋稍微有些感觸。

一間屋子燈火昏黃,門窗輕掩。

兩位女子坐立床榻,相互無言。

門外依舊老楊柳,老楊柳上依舊是當初的那位少年。

於清水念叨:“徐秋那廝真是薄情寡義,薄情多是讀書人,這話一點不錯,說走就走,連一句口信都沒有留下。往後若是在遇見了,定要好生的再刺上幾劍。”

於清霜含首小手搓臉發梢,詢問於清水:“清水姐,從今往後再也見不到徐秋了麼。按照他的本事應該會去青城門,恐怕是不會再來這小山頭了。”

掩再老楊柳上的徐秋聽了這話,心頭有些不是滋味,至於於清霜口中是否往後再有重逢之日,按徐秋的盤算那是一定有的,不過具體在何時,不知曉。

於清水善解人意,湊近了一步,拉住了於清霜的手,麵帶笑意說道:“這有何難,好生修行,終有一日咱們也可進入青城門,屆時遇見了徐秋,老賬新賬一把算。”

於清霜寡言,點點頭,起身出了於清水的屋子。

於清水相送至門外,輕輕掩上了門。

徐秋正想現身與這於清霜說上幾句,免得從今往後,成日裏將‘薄情多是讀書人’,這麼一句掛念在嘴邊。不過,正當徐秋一躍而下的時候,忽然瞧見這位小女子從這袖間取出了一物來,任憑徐秋是多大的本事,這時也是百感交集。

於清霜一步一步來至西山邊,挑眉望了望山間明月,搖了搖頭,再是掃視青水宗北山的燈火,聳了聳肩,嘟囔了一句:“山水呀,山水,怎麼沒有顏色哩。”說罷,從這袖間悄摸取出來了一物,此物竹簽串,上遊七個紅果,正是冰糖葫蘆,徐秋下山一月所贈。敢情這小女子一粒不吃,藏在了雲袖裏。於清霜見四下無人,將這一串山楂紅果舉過身前,頂著山間明月晃了晃,望了許久,破涕一笑,“紅撲撲。”

說罷,又將這七粒紅果給收回了袖間,回了屋子。

其實,那日清水湖下徐秋瞧見了這位小女子的身子,她是知曉的,關於這一點,徐秋也是心知肚明,不過這位姑娘卻善解人意,並未將此事張揚,否則自身的名號恐怕是難保,畢竟這等事說大不大,說小也是不小,但就一位‘讀書人’而言,絕對不是一件小事。徐秋以為,於清霜年紀頗小,涉世未深,不諳人事,至於更往後的深意,也不用多說,多說無益。故而,徐秋若有所思,並非現身。或許若幹年後再重逢之時,這位含羞姑娘已成了亭亭玉立的女子,看的也是更遠,畢竟天高何其遠麼。

顧辭舟,那位靈璧鎮涼府的千金小姐,身世不幸,於徐秋而言,雖說不上感同身受,不過冷暖卻是知曉的。

此間這位姑娘難眠,起身踱步屋內,將這窗兒打開,案上是一碗冒著熱氣蓮子羹,方才小業姑娘送來,也不知為何,小業姑娘的蓮子羹終是隱隱少了一些什麼,不過顧辭舟除了這蓮子羹,旁的是半點沒有興趣。屋內如積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橫,蓋鬆柏影也,顧辭舟一襲素衫,行在這飄搖鬆柏見,宛若月上廣寒宮裏的那一位,翩眇、清幽。

蓮子羹捧在手中,手持勺子,舀了一勺。

掃了一番正掛窗沿昏黃的月,碎碎念:“你在南方的豔陽裏大雪紛飛,我在北方的寒夜裏四季如春。”

正是那日江畔畫舸中那位草鞋青衫少年輕輕吟唱之詞,不曾想這位姑娘卻是記了下,也不知曉這一記就是多少年,更是不知會在何年何月才能與那一位重逢。

徐秋長歎一息,悵然離去。

蓮子羹涼了。

顧辭舟掩上了窗。

熄滅了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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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門外,三位老師傅正商談稍後該去何處瀟灑快活,吵鬧的是不可開交。徐秋悄然而至,與這三位老師傅打了個照麵,臉色無改,尤其是一對眸子依舊清澈如水,樓三千湊上前來,含首羞澀一笑,“這麼久,累壞了吧。”

徐秋聞言,知曉這樓三千又是在不正經,立馬與段三郎肩頭的鱉三說道:“鱉三,猛烈撞其胯下。”

鱉三聞言就是蜷縮了身子,牟足了勁,樓三千見此立馬不敢再取笑徐秋,急忙躲在了徐秋身後,諂媚念叨:“徐秋小友,舉世無雙,世上恐怕再難尋出與你一般的少年了,如山間清爽的風,如古城溫暖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