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山發消息:“那夥人又上山了。”
王爻感覺累,不想去追了。何山依然興致高,“我們單位司機在成都,我喊他把你拉回來。”
何山叫了林業局的一個朋友一起,爬第二個山頭時,前麵鬧嚷嚷的,一夥人正在下山,領頭的背著一個人。“就是他們,去山裏,亂挖岩柏。”何山給林業局的朋友說,但現在他們兩手空空。碰頭一問,“沒走上去。”對方有人回答,“咋子了?”“山棒遭蛇咬了。”“啥子蛇?有毒沒得?”“不曉得名字,應該有毒,但腳沒咋腫。”山下頭有人在大聲喊,幾個人邊吆喝邊揮手,幾個人扛了擔架上來,背山棒的人轉身、下蹲,旁邊人扶到,把山棒放到擔架上,兩個人一組抬起下坡,離公路沒好遠,車子在下麵接到就往衛生院送。
王爻他們坐在石頭上,半坡上粉色的野杜鵑開得正旺,何山爬上去拍照,王爻放眼遠望,蒼茫連綿的大巴山,古蜀道就在這巍峨的群山中穿行。解放前,王爻舅舅他們到陝西買東西,就在這山裏走,有時,一聲口哨,橫行川陝一帶的山大王王三春的匪徒就衝出來,劫道搶貨。
山棒走了,大家決定還是繼續往上爬,穿過一片鬆林,林下鋪著厚厚的苦竹葉腐殖層,又軟又滑,王爻一不小心溜出去一米多。何山拉起他,突然“噓”了一聲,王爻緊張得一哆嗦,“前麵有東西!”順著何山的手指望過去,前麵的小鬆樹在晃動,開始聽到“悉悉索索”的聲音,“野豬?”王爻全身都開始繃緊了,一把擰斷一截枯枝當武器,苗老師也掰了一根樹椏緊握著。
幾個人大氣不敢出,輕腳輕手一步步地往攏裏走。
猛地,何山一聲吼:“在咋子?”一陣“噗哧噗哧”聲響,樹枝亂搖,樹叢後立起一個人來,一身灰舊的人民裝,亂蓬蓬的灰白頭發,年齡至少六十多歲了。這人驚慌了一下後鎮定下來,朝王爻幾個打招呼。
“你這是啥子?”王爻仔細一看,他手裏拿著一圈鋼絲。“你又在下套子?這是犯法的。”苗老師嚴厲警告他。“犯個啥子法?”“不準下套子套野生動物的嘛。”苗老師重複,他擦擦汗,囁嚅道:“不準套,那野物害莊稼,種點莊稼盡糟他們啃了,哪個賠?”抱怨完,招呼大家到他屋裏坐。
順著坡橫著過去,二十多分鍾就到了,三間土屋,一間屋的牆都傾斜了。一個八九歲的小姑娘從屋裏出來,“蘭蘭,喊人。”小姑娘怯生生地叫了聲“叔叔”。“其他人喃?”“沒得人,就我和孫女子,兒子在廣東打工。”“你家老伴呢?”王爻問,“老太婆死了十多年了。”“孫女兒在讀幾年級?”老太爺笑了下說:“沒有念書,就在屋頭。”“咋不去呢?現在讀書又不要錢。”何山關切地問。老太爺沉默了一會,拿著個黑漆漆的搪瓷盅盅一邊給他們倒開水,一邊說:“不去哦。”“為啥子喃?”王爻好奇。他憋了會,終於說:“原來讀書那裏,老師不要臉,光整這些女娃兒……就不去了。”“老師整這些女娃兒?”王爻還有點迷糊,老太爺表情尷尬地回答他:“男的,光把這些女娃兒喊到他屋裏去……”三個聽的人懂了。蘭蘭坐在旁邊小板凳上不說話,幫爺爺刮著土豆。何山掏出兩百塊錢遞給老太爺,王爻也拿了兩百,他都堅決不要,“給娃兒的,拿去買個啥子。”勸了幾下,他終於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