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聽風這一高燒就是一夜,直到天蒙蒙亮才退熱,不過噩夢卻一直都沒停,慕白雪隻好輕聲細語的安撫著他,他卻隻是死死握著她的手不肯撒手,衣衫盡濕,冷汗浸透。
慕白雪的手本就細嫩,沒多久就被他握得一片青紫,痛得厲害,她卻仿佛不知道疼一般,隻是望著手掌處的疤痕發呆,想著趙無言現在在做什麼,以後要如何麵對他。
佛曰,人生在世,如身處荊棘林中,心不動則人不妄動,不動則不傷;如心動則人妄動,則傷其身痛其骨,於是體會到世間諸般痛苦。
捫心自問,自己大仇未報,尚沒讓那些負過自己的人付出應有的代價,又有什麼資格談風花雪月的事情,難道前世的教訓還不夠嗎?是時候放手了。
她這邊剛清冷地斂下眸子,門外就傳來了婢女司琴的聲音:“小姐!有小沙彌送藥膳來了,要給您端進來嗎?”
“不必了!讓他告訴大師,我的身子好多了,以後不必再送藥過來。”慕白雪深呼了一口氣,隻是用另一隻手替夜聽風擦拭冷汗,頭都沒有回。
司琴有些躊躇,更為小心翼翼地勸阻道:“小姐!這不太好吧?都說除惡必盡,您的病還沒好利索,怎麼能驟然停藥呢?就算再緊張夜公子,藥膳還是要吃的。”
“嗬!好一個除惡必盡,你這詞用在此處倒是恰當。有些痛你若不留下些疤痕,很快就會忘了當初的疼,我這身子亦是。若是全然好了,很快就會忘記曾中過的毒了,下去,休要再囉唆。”
“……”小姐在說什麼?奴婢怎麼聽不懂啊?但是很生氣是肯定的,司琴一頭霧水的下去,甚至把她這番話原封不動地說給小沙彌,希望他能參透,小沙彌也一頭霧水地走了。
還真是天下奇聞!誰受傷了,生病了不趕緊醫治,生怕留下疤痕病根?這位慕大小姐卻疤也要留,毒也要留,莫不是瘋了吧?
門外很快就安靜了下來。沒過多久,司琴又戰戰兢兢來敲門了:“小姐!大師說,最卑賤不過感情,最涼薄不過人心。您若不想再去治病,便無須去,不想吃藥膳,便無須吃,但是他仍是您的師傅,仍會在該在的地方等著給您治病解惑,該做的藥膳一日也不會少,還有……”
“行了,不必多說了!我不想聽!去跟他說,我贏來的東西就是我的,早些把我的四個婢女送過來,從此以後我們橋歸橋,路歸路,各自為安。”
慕白雪直接打斷了她的話,雖然語氣極為惡劣,可是眼淚卻不爭氣地流了下來。終有一日,自己也做了這種絕情寡恩之人,可是自己棄他,總比日後被棄要好過些,就這樣未開始就結束了吧。
這下司琴再愚鈍也明白了,自家小姐和大師鬧別扭了?人家大師可是年過百歲的世外高人,小姐再耍小性子也不能耍到他那去吧?剛想勸說,卻聽見裏麵夜公子忽然咳嗽了起來,更是傳來了慕白雪急切的聲音:“去!趕緊叫孫大姑娘過來,他吐血了。”
司琴急忙跑去叫了孫大姑娘,孫大姑娘一進內室,就看見慕白雪的手被夜聽風死死地拽著,她原本瓷白如玉的手背和手腕上便是青紫的指痕,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側身讓自己過去看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