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這裏終究不是辦法,金玉花坊建議你們不要去。正好我在外城得了一處茅屋,兩間內室,明天我讓華大哥接你們。”
白十三沉默良久,打著傘回了金玉花坊,搬離沿山的事情必須要勸動孫安。
華盈盈還是忍不住走了出來,望著在暮色中撐傘的一席白衣,怔怔出神。
“誰稀罕。”蓮兒啐了一句,扶著華盈盈的手臂,麵露擔憂。
一直蹲在地上不說話的莫念,覺察到華盈盈走來,控製了下麵部表情,猛地站起身來,扭頭微笑道:“對的對的,他白十三傍上了離魂幫,有權有勢的就給咱住茅屋。華小姐,你信我莫念的,我給你找的住所絕對比白十三要好。”
蓮兒看著一臉諂媚的莫念,頓時氣不打一出來,她推搡後對著躲在小角落裏觀望的孫玲兒頷了頷首,沉聲道:“莫念,你比白十三那個混蛋好不了哪裏去。”
黃白色的石牆紋路斑駁,青衣少女在前邊走著,眼睛有些紅腫。張恨水手裏撐著一把楓葉案油紙傘,在後邊靜靜的為少女撐著。
老道伯虔雙手插進寬大的袖口,嘴角嚼著一根破茅草,眼睛眯著含笑。
“張恨水你老跟著我幹嘛?你師傅在那邊,尊師重道尊到我頭上來了?”青衣少女終於忍不住,停下身子回頭瞪了一眼縮脖子護下三路的張恨水。
張恨水默不作聲,一向把詞海裝入心中的他,有些搞不定了。
要如何安慰一個剛剛哭過的女孩。
他隻好什麼都不說,隻是安安靜靜的陪著她。
綴著細雨的昏暗小巷,青衣少女披著狐裘,抬頭望向天邊的大月,少年亦是如此。
晚回家的更夫肩上挑著兩旦井水,攜著少年少女眼中的清光,散進家家戶戶。
“月亮仁慈,亦進貧寒之家。先生仁慈,欲為天下人點燈。”
喜歡趴人牆頭的老道,雙手枕靠在後頸,看向星野千裏。
遠處的群山瞬間依次亮起籠火千萬盞,提著花燈的人群像是一條條的火光遊龍,盤踞向最高處,為家人掛上一盞油燈。
花燈節,開始。
遮耀半邊天的火光,把巷子裏的三人映的閃耀,少年望向少女,扭捏道:“師姐,心上有你,認真且慫,雙目非林,田下有心。”
青衣少女灰蒙蒙的眼睛散了氤氳,清澈的像是三月的湖泊,那微顫的睫毛則是湖邊的垂柳。
一個女子的麵色酡紅,稱得上是世間最美好,三月陽春亦不能及。
“為什麼?”少女壓下心中的海嘯山崩,平靜道。
張恨水直直的看著青衣少女的那雙眸子,如實道:“你不該眼紅。”
青衣少女鼓了鼓腮,氣的差點跺腳,嬌嗔道:“你也不該臉紅!”
巷子太短,步子在慢也很快走完,張恨水湊到自己這個便宜師傅身前,望著少女小跑的身影,別提多委屈。
“我其實想說像師姐這樣的女孩子,眼睛應該始終都是晴朗的,我的喜歡可以讓她每天都笑。”
伯虔指了指自己這個不成器的徒弟,百般搖頭。
“你直說不就完了?弄的酸不拉幾的。那座孤墳是小主的父親,你說她該不該眼紅?”
嘶——
張恨水倒吸一口涼氣,喃喃道:“草率了。”
***
花雨樓有名氣,甚至在青都這一片都極有名氣。
原來的花雨樓名不經傳,可就單單在十年前出了個有名的花魁。正在例行遊曆的青都府城城主,年少時途徑沿山,便在花雨樓歇腳。
城主風流成性,沿途大大小小的數十城,要說誰在某天某日一擲千金,榜上前三位的準是他。
每個地方都待不久,偏偏不能將就,普通的清倌兒看不上,就非得讓當地最有名且賣藝不賣身的花魁來陪著。
那些個秉承著出淤泥而不染的主兒,全部被現任青都府城城主抹了守宮砂。
說是遊曆,但其實就是來了個環州旅行。
原本這位要什麼有什麼的府城大少爺,以為沿山這位也不過如此,沒想到卻碰上了硬茬。這位名氣極大的花魁不僅沒有買賬,反而一腳把青都少爺踹下了床。
不僅守宮砂沒抹除,反倒被花魁擺了一道。
那日天才剛剛亮,附近幾城就沸沸揚揚的謠傳起青都大少身子羸弱不堪的消息,把人氣的夠嗆。
於是這位府主少爺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偷了自個老爹的兵符,率領兩千精兵南下,把花雨樓圍了個水泄不通。
口裏揚言著要娶這位花魁,若是不從綁也要綁去,讓世人看看自己的身子是不是真的羸弱不堪。
這種大陣勢把老鴇嚇了一跳,而那個花魁早就不知所蹤,成了這位當今府主至今的遺憾。
照理說白十三和華盛的捕快職務被罷免了,那個分屍案也輪不到他們查。但無奈白十三急需曆練點,若是真能斬殺花雨樓裏的鬼物,他是極樂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