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伏羽沒說話。
他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不見，目光沉沉似水。傅離兮從認識他到現在，還從沒看到過他動怒，洛伏羽通常很會遮掩自己的情緒波動，從未像現在這樣直白地露出陰沉厭惡的神色。器靈女孩低著頭沒能看到他的表情變化，但卻敏感地感受到他身上傳遞出的低氣壓。怎麼了？好端端的，他為何……女孩小心翼翼地抬眸看了眼他的表情，很快又低下頭去，無措道：“是不是我、我說錯什麼，惹你不高興了。”這也正是傅離兮想問的，因為洛伏羽已經接觸到法器，接觸到普通百姓暫且接觸不到的層麵，以後總會知道有關捉妖師的事，因此，在聽到器靈揭穿她是妖時，傅離兮也沒阻止，反而在一旁安靜的聽著，原本她也沒打算瞞著他，隻是比計劃中提前許多。卻沒想到一向好脾氣的洛伏羽突然惱了。傅離兮心中納悶，隻見洛伏羽捏緊了手裏的鏡子，白皙的手上青筋浮現，他冷聲對器靈道：“你說你的存在是為了對付妖魔？”“對，對的……”原本這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可女孩卻惶恐不安，她想，自己剛剛說的話句句屬實，沒什麼不妥吧？“姐姐是妖，你卻要跟姐姐作對……”洛伏羽抬手將鏡子摔到了地上。凡是能傷姐姐的法器，還留著做什麼。反正他自己也是妖魔，毀一件是一件，根本不心疼。女孩滿臉呆滯：“……”她後知後覺意識到洛伏羽為什麼突然翻臉了，原因就是一隻妖？女孩眼中水汽氤氳，若是尋常人敢這麼對灼香鏡不敬，她定會勃然大怒，給對方點厲害瞧瞧，可做出這種事的是洛伏羽，女孩也不知道為什麼，完全提不起勇氣去對付他，仿佛他生來就是灼香鏡的主宰，她對他隻能臣服，生不出半點反抗的心思。“對…對不起，我方才沒有把話說清楚，”女孩手忙腳亂地解釋道：“我的意思是，我隻對付那些罪孽深重的妖，你姐姐沒有害過人，況且，她是你姐姐，我會像尊敬你一樣尊敬她的。你別嫌棄我……”堂堂灼香鏡器靈，居然淪落到被嫌棄的地步，傅離兮在一旁看了都覺得心酸，甚至還有點懵。小羽毛這麼快接受她是妖，她不意外，畢竟這孩子比較依賴她，而且她長得好看，不像魔物奇形怪狀，小孩子嘛，她對他這麼好，就算他知道了她是妖，他也不會怕她的。可……傅離兮記得在書裏，器靈女孩對女主慕容傾都不這麼熱切，雙方屬於平等關係，怎麼到了洛伏羽這兒，器靈女孩就變成弱勢的那一方了？感覺器靈挺怕小羽毛的。女孩語帶哭腔：“你…你把鏡子撿起來好不好……”“不好。”洛伏羽垂眸，心想這器靈可真弱，法器非凡，誕生出的器靈也高傲，眼前這女娃娃卻是個另類，他的態度都這麼惡劣了，她還賴著不肯走，灼香鏡並未被他摔壞，但洛伏羽留了暗手，過段時間這法器就會寸寸碎裂，他不知道這女孩是不是看出了這一點，所以才會哭泣。“我要這法器沒用。”他道：“你把它撿起來自己帶走吧，既然它不能為姐姐所用，那我留著它也沒什麼意思。”傅離兮好懸一口氣沒上來，平時小羽毛多聰慧一孩子，今天卻固執的可怕，送到嘴邊的肉都不吃，她很欣慰這孩子會維護她，但……“咳，小羽毛啊，姐姐用不了，但是你可以契約它。”傅離兮瞥了眼低頭默不作聲的女孩，從地上拾起灼香鏡擦拭著，既然器靈這麼低姿態，她也不必擔心這鏡子會害她，她用帕子把鏡子包起來放到洛伏羽的手上。洛伏羽沒抗拒，但他抓住鏡子的同時，也捏住了傅離兮的手：“我……不想成為捉妖師。”他想說的是他當不了捉妖師，然而話到嘴邊，隻能這麼說。“沒關係的，就算小羽毛契約它，也不一定就要走上捉妖師這條路，”傅離兮哄勸道：“這法器克製我，如果小羽毛把它放走了，以後萬一它被別的捉妖師契約，用灼香鏡把我收進去怎麼辦？”她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煞費苦心說服他，為的是將來妖魔橫行於世的時候，他能有自保之力。雖然她願意一直護著他，但如果有灼香鏡在，她也更安心不是？洛伏羽“嗯”了一聲算是讚同她的話。女孩欣喜不已，卻聽洛伏羽道：“給你兩條路，第一：跟我姐姐契約，第二：離我遠遠的。”【這孩子油鹽不進！】係統驚呼一聲，還以為他把傅離兮的話聽進去了，沒想到他還是不肯鬆口。傅離兮也深感無奈，小羽毛第一次不肯聽她的話，算了，隨他吧，看來灼香鏡注定是慕容傾的了，她可不覺得灼香鏡會選擇她作為主人。然而，下一秒，便聽女孩很糾結地說：“如果你總是跟在你姐姐身邊的話，我同意與你姐姐簽訂契約。”傅離兮：“……”法器之靈竟為了洛伏羽而妥協，她真懷疑這是個假器靈，不然就是……洛伏羽是個罕見的天才？讓器靈這麼舍不得他。“那是當然，”洛伏羽點頭說：“我跟我姐姐住在一起的。”聞言，女孩的最後一絲顧慮也消失不見，她看向傅離兮，乖巧問道：“漂亮姐姐，麻煩你把你的一滴血滴在鏡麵上可以嗎？”傅離兮：“……”感覺跟做夢一樣。最終，她把血滴了上去。隨著灼香鏡認主，鏡子背麵凹陷處的泥土自動脫落，煥然一新，鏡麵光滑如初，背側花紋透著古樸滄桑的氣息，一眼看去令人驚豔，但倘若細看，便會覺得頭暈目眩。不過傅離兮現在是它的契約主，自然不受影響——她記得這後麵記載著一種高深的心法，就連慕容傾也沒練成過。女孩沒有名字，祈求洛伏羽給她起一個。洛伏羽這次很有耐心，大概因為她成了“自己人”，所以對她的態度改善許多，他想了想，開口道：“叫鏡兒吧。”“謝謝！”女孩開心應下。有那麼一瞬間，係統懷疑鏡兒喜歡洛伏羽，畢竟兩個娃娃都長得精致可愛，且洛伏羽更勝一籌，洛伏羽隨口說兩個字，女孩就這麼高興，就跟被灌了迷魂湯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