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河安靜冷漠,壓根沒有回話的意思。
事實上,他現在的身體狀況跟慕容傾比起來是半斤八兩,也很糟糕。天罰一劍克製妖魔,他能撐到現在,已是極限。好在瑤河身上從不缺寶貝,他上次回妖界的時候把他師父以前送給他的儲物鈴鐺帶上了,鈴鐺裏裝著許多重量級的寶物。瑤河知道慕容傾也傷的不輕,況且她的劍已經被他的血暫時封住了靈性,慕容傾一時間不敢輕舉妄動,瑤河卻施施然地將手裏的黑色長刀插到地麵,然後掀起自己的袖子。他的左手胳膊上有個小巧玲瓏的黑色鈴鐺紋身,瑤河用右手伸手一抓,紋身便脫離他的身體,化為實物鈴鐺,被他抓到了手裏。瑤河搖了搖鈴鐺,清脆悅耳的鈴聲響起,慕容傾臉色微變,以為瑤河又要使出什麼對付她的招數,沒想到鈴鐺裏噴出一枚丹藥,落到了瑤河的手裏。慕容傾很會把握時機,趁著瑤河服下丹藥的時間,她瞬間撲倒在地,把引仙劍抓到了手裏。引仙劍在手,慕容傾安心了不少,重新站起身。瑤河把鈴鐺按回自己的胳膊,從地上拔出黑色長刀,與慕容傾對視。兩人距離不過五六步的樣子,誰也不敢輕舉妄動。瑤河的胸膛先前被引仙劍刺了個對穿,留下個黑窟窿,傷口上還滋滋冒著電火花,雷霆的力量讓他的傷口不僅無法痊愈,反而有擴大傷口的趨勢,但是,在瑤河服下丹藥後,雷霆的力量被迅速消磨,他的傷口開始愈合,隻不過愈合的過程比較緩慢。慕容傾先前所受的刀傷也都還沒有痊愈,有的還在往外滲血,她唇色蒼白,站在原地跟瑤河僵持著,誰都沒有輕舉妄動。就在這時,忽然聽到有腳步聲響起。現在慕容傾和瑤河都是強弩之末,倘若額外有人介入,眼前的平衡局勢將被扭轉。走入這裏的是個十一二歲的男生。男生虎頭虎腦,一手拿著一本書,另一隻手提著燈籠,口中念念有詞:“奇怪了,我怎麼會迷路呢……”因為周邊環境太過安靜,他心裏有點害怕,半低著頭悄悄地左顧右盼,沒來得及看到前麵有什麼。“不對勁啊,什麼人這麼缺德,把地上的花草全都削了一半下去?這滿地的狼藉,看著就像不祥之地,該不會有什麼妖怪冒出來把我給吃了吧……”似乎是為了給自己壯膽,他就這樣一邊走一邊碎碎念,直到看見地上多出個影子,他才猛地抬頭,看到了慕容傾的身穿血衣的背影,這背影實在嚇人,男生登時大叫一聲,亡魂大冒,差點扔掉燈籠跑路。盡管那血影人一動不動的站在那兒,依舊讓男生的心髒砰砰直跳,可他剛邁開步子,卻正好看到麵對著他的瑤河。瑤河的眼神無波無瀾,卻又像最深沉的漩渦,漆黑,冷漠,昏暗無光,配合上一副冷冰冰的模樣,殺傷力十足。這眼神太駭人,生生把誤入這裏的男生嚇軟了腿,兩條腿不聽使喚,怎麼也邁不動步子了。可是,一想到自己是要成為捉妖師的人,男生咽了口唾沫,勉強壯著膽子瞪起眼,努力讓自己的表情變得凶惡不好惹,但他哆嗦的聲音還是出賣了他此刻的心情:“你、你們兩個是…是什麼鬼東西?!”慕容傾:“……”縱使背對著男生,她也聽出了這男生是誰,慕容傾不敢回頭,擔心瑤河會趁此機會對她動手,更擔心瑤河拿孩子當人質,隻能出言提醒道:“硯生,快走!”陸硯生隱約覺得這聲音有幾分熟悉,像是齊王妃,據說齊王妃是慕歸指揮使的徒弟——這是慕容傾為了隱藏自己的身份故意傳出去的消息,因為她先前是在跟風淮棄一起行動,倘若沒有個合理的借口掩蓋身份,恐怕很快就會有人猜測出她跟“慕歸”的關係,思來想去,慕容傾索性把自己的身份擺在明麵上,所謂燈下黑就是這個道理,大家隻會覺得她跟慕歸關係親近,卻不會聯想到她就是慕歸本人。慕容傾通常隻穿白衣,因此,陸硯生幾乎不敢認她。“王妃?”他試探性地開口喚了一聲,嗅到了空氣中的血腥味,意識到齊王妃可能是遇到了麻煩,陸硯生心中焦急,問道:“我該怎樣幫您?”慕容傾死死盯著瑤河,口中的話依然是對硯生說的:“你趕緊離開就是對我最大的幫助……”陸硯生眼珠子轉了轉,或許是因為有慕容傾在,他不再像剛開始那樣畏懼。他的大腦迅速分析起現在的情況:站在王妃麵前的對手胸口有個洞卻還活著,肯定是個修為在一千年以上的大妖,也不知是個什麼妖怪,現在大妖一動不動,顯然是被王妃牽製住了……可王妃的情況也不容樂觀,借助手裏燈籠的光,陸硯生發現她的衣服有多處劃口,她一身紅並非穿了紅衣,而是血造成的,王妃的情況不容樂觀,也不知還能堅持多久,他一定要想辦法幫她才行。但他不確定自己的方法是否管用。罷了,賭一把!萬一管用呢。陸硯生咬牙,像螃蟹一樣逐漸平移,讓自己的身體逐漸從慕容傾的身後顯露出來。果然,見瑤河沒有出手,陸硯生覺得自己的猜測是正確的,對方沒有閑情逸致管他,這樣的話……陸硯生氣沉丹田,猛地撒手用力,把燈籠踹了出去,同時大喝一聲:“死吧!”慕容傾心中一凜,她本無力再戰,若是陸硯生的行為把瑤河激怒,後果很嚴重……正想著,卻見瑤河所在之處升騰起黑色濃煙,燈籠穿過煙霧滾遠,裏麵的火苗落在草地上,黑煙被燈籠這麼一衝撞,頓時散逸開,卻不見瑤河的蹤影,顯然他已經逃了。慕容傾鬆了口氣,走過去用引仙劍滅了火,防止發生火災,陸硯生沒想到自己一腳踢出去的燈籠真的起了作用,可他顧不上欣喜,而是緊張地跑到慕容傾的身邊,見她渾身是血,陸硯生也不敢碰她,匆匆道:“王妃,您堅持住,我去給您叫郎中來!”說完,不等慕容傾回話,他悶頭便跑,慕容傾有心無力,實在沒精力追他,直接席地而坐,順手把引仙劍放到一邊,盤膝調整呼吸,運轉慕容家族的心法。引仙劍嗡嗡作響,劍靈纖映終於破劍而出:“氣死我了!天殺的陰險妖怪,竟然用他自己的血脈封住了我,下次見他,我定要把他千刀萬剮!”說完,纖映單手在空氣中一招,天地靈氣滾滾而來,化作潤物無聲的細雨,落到慕容傾的身上,滋潤著慕容傾身上的每一寸肌膚。做完這些,纖映操控著引仙劍化作一道流光沒入慕容傾的身體,就連她自己也隨著引仙劍一起消失。不多時,陸硯生又氣喘籲籲地跑了回來,尷尬道:“王妃,我迷路了……”慕容傾的傷勢在纖映的幫助下恢複了個大概,她站起身,笑著說道:“走,我帶你出去。”陸硯生乖乖跟在她的身邊,慕容傾回想起先前發生的事,對他有幾分欣賞,在當時的那種情況下,一般孩子能逃走已經算不易,陸硯生卻能鼓起勇氣幫忙,雖然他的行為有些魯莽,但對一個十一二歲的孩子來說,已經算是難能可貴。慕容傾有心培養他,一邊走一邊問了陸硯生幾個問題,陸硯生的回答可圈可點,慕容傾暗中點頭,等到她發現這片區域被布下好幾個陣法、能夠有效防止普通人誤入後,她不由得驚訝道:“硯生,我先前傳授的捉妖師心法,你已修煉入門?”“嗯。”陸硯生有些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雖然他入了門,卻不會什麼攻擊手段,所以剛才隻能用那麼笨拙的方法幫忙。慕容傾低喃:“難怪……”難怪他能走入這裏。“王妃,您說什麼?”陸硯生抬頭,疑惑地問。“我說,從今往後,我將收你為第二個弟子,你可願意?”……另一邊,瑤河的身體出現在某座城中。他不怎麼認識路,隻是隨意找了個方向進行空間傳送,沒想到正好傳送到街上。夜晚的街道上沒什麼人,瑤河將手裏的黑色長刀收入黑色鈴鐺中,他手捂胸口,緩步走在路上,準備找個客棧休息一夜。也不知今天是不是不宜出門,瑤河的運氣不太好,剛走了沒兩步,他就在街上遇到一對兄妹。兄妹二人的長相有幾分相似,身上都散發著令瑤河討厭的氣息——捉妖師的氣息。若是平時,瑤河或許會麵無表情地與這兩個捉妖師擦肩而過,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不會主動招惹捉妖師,但也不會畏懼,可現在,他隻能選擇避其鋒芒。瑤河殺生,隻殺他認為的該殺之人,不殺無辜者,所以他不想和這兩個捉妖師起衝突,轉身便要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