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最先起床的是蘇莽,他習慣了早起幹活,隻不過現在他不需要幹活,隻需要早起鍛煉身體,結果一打開院門就看到有個身穿黑衣的青年盤膝坐在自家門口。
青年黑發黑瞳,氣質森冷,他從地上站起身,嘴唇抿成一條線,目光沉沉似水。蘇莽被嚇了一跳,天空陽光明媚,可他卻感覺寒氣從足底升起,直衝腦門。蘇莽腦子一片空白,他想也不想,砰地一聲把門關上了。瑤河:“……”蘇莽對著門尷尬地撓了撓頭,感覺自己剛才的反應有些過了,他重新把門打開,嗓音低沉:“你是……”瑤河麵無表情地回答:“我來找人。”蘇莽又問:“找誰?”瑤河不再多言,寂寂黑瞳看向蘇莽的身後。蘇莽回頭,看到傅離兮緩步走來,洛伏羽和鏡兒一左一右地走在她的身邊。傅離兮道:“蘇莽,你先出去吧。”“好。”蘇莽點頭,他雖疑惑瑤河的來曆,可瑤河身上無時無刻不在散發著駭人的氣勢,令人膽寒,以至於蘇莽完全不想知道他姓甚名誰什麼來曆,隻想離他遠一點。與此同時,瑤河身上的黑色鈴鐺主動脫離他的胳膊,朝著傅離兮飄去。鈴鐺懸在傅離兮麵前,發出低啞的鈴聲,仿佛遠行的遊子漂泊多年,終於見到故人,內心激動,聲音難掩哽咽,此刻的鈴鐺聲便是如此,聞者悲傷,聽者落淚。它嗚咽:“終…終於……等…到…你……”瑤河沒去管鈴鐺如何,他定定地盯著傅離兮,感覺她有些眼熟,可傅離兮現在的相貌已經跟過去不同,所以瑤河一時也不敢確認她的身份。傅離兮伸手抓住黑色鈴鐺,打量了一陣,鈴鐺散發出無形波動,傅離兮突然感覺頭暈目眩,她晃了晃腦袋,隱約感覺自己跟這鈴鐺有點聯係,她捏著鈴鐺,語氣不善道:“你在做什麼?催眠我?想讓我認下你?”“冤…冤枉……”黑色鈴鐺欲哭無淚:“我…我們本…就…有契約……”它的聲音逐漸流暢,瑤河聞言,眼睛一亮,因為這鈴鐺先前隻是暫時“借住”在他的身體裏,實際上鈴鐺的主人是他師父。“師父……”瑤河輕聲喚了兩個字。傅離兮詫異地看向他,說:“別亂叫,你知不知道我是誰?”瑤河抿唇,沉默了一會兒,才道:“傅離兮。”當初在畫中世界,他就覺得她是他師父,雖然畫已焚毀,他也親眼見到了傅離兮的“屍體”,可他總覺得她會再次歸來,昨天晚上看到開門的是洛伏羽後,瑤河便已認定傅離兮就在屋子裏,因為洛伏羽那孩子總是待在傅離兮的身邊,隻不過他沒想到她不僅容貌改變,身上也沒了妖氣……難道師父是借屍還魂?這麼一想,瑤河內心愧疚感深重,因為是他害得她失去那具身體……“我沒有你這種欺師滅祖的徒弟。”傅離兮道。她可沒打算這麼輕易就認下瑤河,她神色淡淡地將鈴鐺拋回他手中,又道:“你認錯人了。”瑤河臉色發白,他想解釋,卻又不知從何說起,因為確實是他做錯事在先。傅離兮轉身想回院子,卻聽身後傳來異動,她回首一看,瑤河單膝跪地,他遲疑了幾秒鍾,另一條膝蓋也接觸到地麵,徹底跪了下去。他嗓音幹澀:“師父說的沒錯,徒兒大逆不道,理應受罰,還望師父息怒……”傅離兮:“……”要不你先起來說話?男兒膝下有黃金,更何況瑤河尤為心高氣傲,此刻竟然對她下跪……“請師父責罰。”瑤河脊背挺直,頭微微垂下,胸口上的傷口尚未完全愈合,或許瑤河有心自我懲罰,當他完全跪下去後,胸前傷口再次崩裂,鮮血滲出,染紅了他身上的鴉青色衣衫。傅離兮告訴自己不能心軟,不能因為瑤河殺人未遂,就原諒他,先前他對自己趕盡殺絕,害自己丟了一條命,總不能因為他現在看起來可憐,她就原諒他吧?“我不是你師父。”傅離兮加重了語氣。瑤河神色一震,沒再說話。黑色鈴鐺再次朝傅離兮飛去。傅離兮瞪了鈴鐺一眼:“滾!”鈴鐺委屈,如果它有人形,現在恐怕要當場哭出來了。黑色鈴鐺在空中漂浮著,仿佛在猶豫,不知道自己該去何方,它內心偏向於回到傅離兮的身邊,可傅離兮對它很是抗拒,顯然不會接納它,最終,鈴鐺極不情願地來到的瑤河身邊,一頭紮進他的胳膊,重新化作圖案。傅離兮神色淡淡地看向瑤河,說道:“你走吧,你想殺我不止一回了,我能放你走已經算仁慈,別再叫我師父了,也別在我眼前晃悠,否則……”後麵的話威脅意味很明顯。瑤河抬頭看她,突然展顏一笑:“師父說的對,那請師父動手吧,不論多重的懲罰,徒兒都願受著。”“若徒兒有幸在師父手中活下去,還望師父準許徒兒留在您的身邊。”說著,瑤河閉上雙眼,放開防禦,胸前傷口猛地加重,瑤河臉色慘白,卻倔強地一聲不吭。他這是以命相逼,逼傅離兮認可他的身份。他在賭,賭她不會殺他。傅離兮深吸了口氣,感覺有點憋屈。從表麵上看,示弱的是瑤河,可他壓根不處於弱勢好麼。“嗬,”傅離兮冷笑一聲:“這是吃定我會放你一命?”瑤河搖頭:“徒兒從未這麼想過,徒兒的命本就屬於師父。”“好,”傅離兮點頭,幹脆道:“那你去死吧。”她一掌拍過去,瑤河不閃不避,生生受了這一下。他噴出一口血,眼前發黑,意識模糊,腦子裏閃過的最後一個念頭竟是,不知師父是否消氣……瑤河栽倒在地。鏡兒向後退了一步:“主子真下手了?”洛伏羽表情淡然地上前捏住瑤河的後脖衣襟,衝傅離兮問道:“我去把他埋了?或者……就地火化?”鏡兒:“……”好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