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譯也不急的,整日伏案,腰啊、脖子啊、眼睛啊,都受罪,不靠著這個吃飯,更不要用它揚名立萬的,把身體搭上去不值得;小安隊長也好,別的什麼人也好,要是找上門來想尋人幫忙,你應了就是,給我寫信去,我總能想了辦法。你們如今還住在村子裏,便是你總有辦法應付,也沒必要得罪了人。我隔了這麼遠,有什麼都是鞭長莫及,說不得就有需要求到他們門上的地方;
“還有爹娘,甭管三房怎麼鬧騰,自然有爹和建國去出麵,你不要輕易攬了事到身上,如今爹娘牽掛你和孩子們,自然願意站在你這邊替你多想幾分。可假若有個什麼萬一,到底同三房打斷骨頭連著筋,你在中間裏外不是人……”
楚婕默默聽著,紀東方從來不是婆婆媽媽的人,如今就在她耳邊,絮絮說著每一件小事。他的聲音低沉,敲擊著她的耳膜,隨著說話,胸口的震顫引發的共鳴,一路牽引到她的心房。
她將自己窩得更緊,閉上眼睛,手卻在被窩裏尋了他的,牢牢鎖住了。
“知道了,孩子爸。”
紀東方怔了怔,半響,捏捏她的手:“家裏就交給你了,孩子媽。”
孩子爸顧慮著外頭冷,堅定拒絕了孩子媽帶著孩子們去送他,又怕孩子們不舍,起了個大早,想著要趁他們起床前離家。
提著行李包要走出院門的時候,他的腳步又頓住了,將行李包放到院門口,回了房間。
楚婕早被他壓著不許起床,這會兒呆呆躺在炕上,一雙眼睛有些無神地瞪著頭頂的虛空。分明天還沒有大亮,看到的也隻有熹微辰光,可這樣定定瞧著,大概也能填補一兩分內心緊縮的空落感。
聽到門響,她竟然沒有反應過來,慢慢將腦袋轉過來,看他大步邁過來的樣子,像是冬日裏熊熊燃燒的烈焰。
她本能“啊”了一聲,隻覺得心都被扔進沸騰的鐵水裏,又是熱又是痛,下一秒,就迎上他帶了吞噬意味的吻。
她正需要這個,毫不猶豫地回應了他,分開時,雙雙都有種靈魂都交付的宿命之感。
紀東方一句話都沒有說,摸摸她紅潤的嘴角,連人帶被子抱了起來,大步往外走。
楚婕也沒有問,任他將她抱到小崽子們屋裏,將她和孩子們安放到一起。
然後他便走了,連頭都不曾回,也或許,是不敢回。
再重逢,便要等到半年後了。
這半年,在楚婕的記憶裏,並沒有留下什麼深刻的印象。
紀東方走了,她神不守舍了幾天,到底又被小崽子們營造的雞飛狗跳和氣急敗壞占據了心神;
安建國正月初十便回了學校,臨走前和楚婕長談了一次。一是感激楚婕照顧父母;二,也是委婉地同楚婕說明自個兒的打算,等他畢業,還是更想回到峰陽縣來,腳踏實地,做出點成績來。
楚婕自然知道他是不願意成了紀東方的負擔,但未來的事情,在巨變的時代實在有太多可能,她也沒必要這會兒就替人家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