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徐工講述的英雄事跡後,鄉親們血脈賁張、群情激奮。
一片喧嘩聲中,離徐工最近的“他三叔”卻想起往事,心潮起伏、黯然無語。
自從去年年底開始“大煉鋼鐵”後,“他三叔”成為大豐公社眾多“鋼鐵戰鬥”小組中的一個小組長。
對“煉鋼”一無所知的諸多小組長,在觀摩了三屋市幾個先進公社的煉鋼過程後,在討論會上無不摩拳擦掌、幹勁衝天。
“就這?”
“沒啥技術難度!”
“咱們也能練!”
……。
一片豪言壯語聲中,“他三叔”卻有著樸素的個人想法。
“鍋碗瓢盆,菜刀、鐵釘,扔爐子裏從鐵製品燒成鐵疙瘩就算煉鋼了?”
“自用的鐵器拿去煉鋼也就罷了,公用的鋤頭、鐵耙、鐮刀,也拿去煉鋼,以後的農活還幹不幹?”
“能用的都用了、能砍得都砍了、能燒的都燒,往後的日子還過不過了?”
……。
這個想法與現場的熱烈氣氛格格不入,“他三叔”隻能選擇沉默。思想上的顧慮得不到解決,就變成了思想上的包袱。落實在具體行為上,就是各種“不積極”。
會上發言不積極;會下活動不積極;收繳鐵製品不積極;建造小高爐不積極;拆除破祠堂不積極……。
徐工察覺到“他三叔”思想有問題,問明原委後,在心裏默默給“他三叔”點了個讚:“樸素唯物主義引導民智覺醒,這是人類社會不可阻止的一種進步。”
礙於自身“下放勞動”的身份,徐工沒有什麼話語權。但是,“隻要思想不滑坡,方法總比問題多。”經過五分鍾的縝密思考,徐工畫了一個草圖,幫助“他三叔”解決思想問題。
草圖上的小高爐,外觀上與其他小高爐沒什麼區別,但是在內部結構上,卻別有洞天。
如果說其他的小高爐是個下粗上窄的圓柱,那麼徐工畫的小高爐就是一個套在圓柱裏麵的開放式圓錐。
修建這樣的小高爐雖然有點兒費工費料,但是克服一下,還是可以完成的。“他三叔”盯著草圖,將信將疑。
“(小高爐)蓋成這樣,真的不用燒鐵製品湊數了?”
“進風道就這樣拐幾個彎,真的就能燒化石頭了?”
“咱們這地兒漫山遍野都是石頭,那豈不是想練多少鋼,就能練多少鋼了?”
“如果真能這樣……?”
“我的天呀!”
“乖乖耶!”
……。
為了徹底消除“他三叔”的思想包袱,徐工又費勁吧啦講了一通“夾空保暖散熱慢”、“迂回受熱溫度高”、“束道增壓火力強”、“催化助燃威力大”等等諸如此類,“他三叔”完全聽不懂的新鮮詞兒和大道理。
不明覺厲的“他三叔”興奮不已!“依葫蘆畫瓢”建造而出的小高爐,明顯比其他小組建造的同類產品看上去高大威武不少。
“同樣是土法煉鋼,他(徐工的方法)為什麼這麼優秀?”竣工的那一刻,“他三叔”仰望小高爐感慨不已……。
實踐是檢查真理的唯一標準。燒爐的時候,“他三叔”忐忑不安。
出道即巔峰!
當天下午“他三叔”就走上了人生巔峰,燒出了整個五彎鄉質量最好的一鍋鐵水。後來登諸報端,成為十裏八鄉赫赫有名、人皆敬仰的“錚錚鐵漢”。
巔峰的背後,是令“他三叔”心有餘悸的人生經曆。
由於近距離被火焰熏了一下,“他三叔”雙眼淚道五級受損,淚小管堵塞造成流淚不止。臉部表皮層壞死,真皮層灼傷開始持續蛻皮。
(淚道是將淚水從眼表引流到鼻腔的通道,所以有“一把鼻涕一把淚”一說。淚小管堵塞,淚液就會不受控製的從眼眶內冒出來。)
輕傷不下火線。
被徐工拽著褲腰帶救回來的“他三叔”毫不在意,依然多拉快幹。
睡一覺起來,“他三叔”呲麻糊厚的幾乎睜不開眼,左肩頭腫出饅頭大小的一個包,無論如何也掄不動鐵錘(砸礦石)了。又咬牙堅持了一天,當夜發起了高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