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的冬天極冷,紛紛揚揚的大雪落在地上堆了幾寸厚,時值黃昏,冬日天色暗的早,路上已沒什麼行人蹤跡,蕭藝從軍營裏頭打馬回來,夾了一身的風雪。
“快給爺拿碗薑茶來。”
喜樂一邊吩咐下人,一邊給蕭藝解鬥篷,平安在一邊給他撣衣服頭發上的雪星子。
郡主抱了個手爐坐在榻上,腿上搭了厚重的羊毛織錦毯子,蕭藝在碳盆邊烤了一會兒,又灌了碗薑茶,待身上從內至外暖和了,才湊到郡主身邊去。
“今兒在家做什麼呢?這樣冷的天,可別再往濟慈堂跑了,當心凍著。”
蕭藝夫婦兩個在北疆住下後,郡主日日忙活濟慈堂的事兒,將原先朝廷設立的濟慈堂改進了一番,收容了更多流離失所之人,又再增建了一個,北疆兩個濟慈堂,一個是專門收納烈士遺孤的,一個是收納受戰亂之苦的平民百姓,前頭那個有朝廷撥款,郡主安排可靠的人手看管便是,後頭那個便是郡主自掏腰包了,一應人手設備也是郡主操持,確實忙亂了一番。
蕭藝往軍營裏尋了個職位,還是做個小隊長,日日帶著手下人練兵,自然是隱姓埋名去的。他無甚野心抱負,每日在軍營裏混著,晚上回家住,逢休沐便帶著郡主去跑馬,日子倒也自在悠閑。
“我如今哪還有心思管這些,你瞧瞧這個。”郡主話裏滿是苦澀,從迎枕底下抽出張信紙來遞給蕭藝。
蕭藝一見是京中來信,心裏便覺不妙,難道孩子們出事了?
蕭藝一目十行的瀏覽完全信,又再返回去細致瀏覽了番,末了微鬆一口氣道:“我當是什麼事?嘟嘟也是大姑娘了,這眼瞅著就要及笄了,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她既然有瞧對眼的,咱們回去幫她做主便是了,這馮卿出身清貴才貌俱佳,可不是做駙馬的上上之選?”
原來這是壯壯寫來的信,信中說嘟嘟瞧中了大理寺少卿馮應才之嫡次子馮卿,哭著喊著要嫁給他。壯壯信中說這馮卿生的清俊朗潤文采風流,本人又煞是溫柔多情,進京不久便結交了一幹貴子貴女,嘟嘟是貴女中第一人,平日裏又愛好出遊踏青,自然便認識了他。這馮卿對嘟嘟也是殷勤的很,時不時的作個詩畫幅畫讚美她,將嘟嘟哄的是心花怒放,恰巧前陣子壯壯年前事多,要趕在臘月二十五封筆之前將政事都料理清楚了,便沒多關注嘟嘟的動向,還是嘟嘟身邊的嬤嬤來報,他才反應過來自家妹妹思春了。
壯壯對這個沽名釣譽的馮卿是沒一分好感,在嘟嘟跟前將馮卿貶的一文不值,直言道不可能要這個妹夫。嘟嘟正值青春韶華,本就是任性叛逆的時候,哪經得起壯壯這樣說道,家人反對她偏要做,連什麼非卿不嫁的話都說出來了,壯壯氣急,年腳底下禁了嘟嘟的足。兄妹倆個頭一次紅臉,還是為了個不成器的男人,壯壯越想越氣,在朝堂上將大理寺少卿訓斥了一頓,又寫了封信來寄給母親,這事還是要爹娘做主。
話說嘟嘟明年二月份及笄,本來郡主這時候該在京城了,不過這邊臨時有事耽擱了,拖到了十一月底本來該啟程了,偏偏今年冬天來的早,又特別冷,北疆這邊連日大雪,路都被封了。郡主他們又拖家帶口的更不方便出行,沒法子便隻能叫人傳了信過去,說等路疏通了再走,若是他們遲到幾日,那嘟嘟的及笄禮便推遲幾日也無妨,若是他們開春了還沒動身,便不必等了,叫壽王妃給嘟嘟操持。
但眼下壯壯寄了這封信過來,郡主便坐不住了,瞧壯壯字裏行間的意思,那馮卿分明是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繡花枕頭?
什麼文采風流,隻會做些淫詞豔曲附庸風雅便能稱才子了?她四哥七哥師兄哪個不是少年中舉?這馮卿現如今還是個秀才,還有臉稱才子,也就會玩些風月把戲哄小姑娘。
說什麼溫柔多情,聽說這馮卿交友廣泛,無論是世家閨帷還是秦樓楚館,一幹紅顏藍顏知己等著他把酒言歡呢!
再說什麼家世清貴,現任大理寺少卿是進士出身,祖上也就是個普通人家,到了他這一代家中有人做官才發跡的,這馮卿還不是原配嫡子,原本的馮夫人出身市井,一路相夫教子好不容易熬到了鳳冠霞帔,還沒過幾日官夫人的癮呢,便壞了身子染上惡疾一命嗚呼。馮夫人死後馮大人守了一年妻孝,便娶了上官之女為妻,也就是馮卿之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