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徐州湯圓(中)(1 / 2)

對於前塵,她大多隻記得他所有紈絝不堪的一麵,他的盛氣淩人,他的專橫跋扈,卻記不清,這位少年也曾許諾過她一些真摯的言語。

“下次。”江臨願的步調沒顯露出絲毫的躊躇,麵兒上的語氣依舊是極為平淡。

柳清瓊殊不知他寥寥數語,已將江臨願的神思徹底攪亂。

江臨願從記事起,便在逍遙山開始修行,她的師傅是逍遙宗掌門蕭雅南,她的身世沒有柳清瓊那般好命,隻是被別人丟棄在江邊的女嬰罷了。

蕭雅南為她起名為“臨願”,這二字直取本意,萬望她一生徑情直遂,天從人願。

江臨願是逍遙宗立派萬年來第一位女性首席大弟子,她深受蕭雅南的做派浸染,整日垮著與她師傅如出一轍的神情,同門師弟師妹都不敢與她親近,她修習的地方也與常人隔開,獨占逍遙宗整個山頂。

柳清瓊的出現,是她沒有料到的。

蜀國君王聽聞逍遙宗有修得長生之法,便將七歲的太子柳清瓊送往逍遙山,蜀國君王以建造溝渠,開山辟林,承諾在世百年不再與鄰國兵戈相向,才換來柳清瓊一個逍遙宗學徒的身份。

蕭雅南見蜀國君主還算誠意,直接招了柳清瓊為內門弟子。

他上山的那天,正巧逍遙山漫山遍野的桂花乍然盛放,逍遙宗不少弟子都聚在山道上采集著沿途的桂花,準備回去作甜羹。

柳清瓊嫌惡馬車顛簸,特意換了步攆,他發束金冠,衣著華貴地坐在八人抬的步攆上,悠哉悠哉地吃著各式各樣的精致糕點。步攆旁是浩浩蕩蕩的蜀國軍隊,光是導駕儀仗騎馬前行的人便近半百,隨行的婢子也有數十人,放置柳清瓊常用物件及衣裳的馬車有二十多輛,這對人馬沿著崎嶇的山道,從逍遙宗門徒麵前頗為招搖的走過,就差專派兩人在隊前敲鑼打鼓了,柳清瓊在這眾目睽睽下出盡了太子的風頭。

逍遙宗的弟子也被太子上山的氣派景象所震撼,每個孩童都抻直了脖子看著在山野中穿行的車隊,年紀稍大一些的弟子忙奔回半山腰的宗觀裏,叫出更多的師弟師妹出來瞧稀奇。

遠遠朝山下望去,在桂花樹炫目的翠黃顏色中,一條長長的殷紅色絲帶正慢慢向山腰飄來,那是蜀國繡有聖火圖騰的旗幟,它纏繞在每一位士兵手中的長戟上,而那團絲帶間被包裹的步攆中,慵懶半躺著的,正是蜀國太子柳清瓊。

蕭雅南正在書閣練字,聞守門弟子稟報後,便傳令隻許柳清瓊一人進宗門,否則就連人帶隊都滾回蜀國去。

逍遙山地勢險峻,懸崖峭壁觸目皆是,逍遙宗的道觀置身於雲霧繚繞的半山腰上,不染世俗,超凡脫塵,與柳清瓊想象中富麗堂煌、雕欄玉砌一點邊都不沾,他想要的是燕翅鮑參,老天爺卻給了他一碗清湯寡水。

柳清瓊到達宗門前,嘴上一頓嘀咕,“這什麼地方啊?這柱子都要塌了吧?”

逍遙宗的前門確實因屹立萬年,年歲已久,略顯衰敗之感,掌門蕭雅南曾說過,仙門之人,無心於表象,所以一直沒有正式修葺過,弟子們平日隻需將逍遙觀清理整潔即可。突然來個外人說三道四,小輩弟子們霎時間都麵露難色。

“讓我在這兒修行,有沒有搞錯?”他雙手叉著腰,挺直了背,一臉懷疑人生的神態。

蜀國使者常威大將軍見狀,忙道:“小太子,您將就將就,等您得道,君主會立刻來接您回去的!”

“罷了,我們先進去看看有什麼好玩的!”柳清瓊揮揮手,示意大部隊同他前行。

守門弟子上前一步攔住:且慢,逍遙宗隻許柳清瓊一人進觀。閑雜人等勿擾道門清淨。”

“你居然直呼我名諱?”柳清瓊無比震驚,他是有多少年沒聽過別人如此稱呼他了,他都快忘了自己還有這樣一個名字,別人都尊稱他為“小太子”,他母後也隻是喊他的小名“懷瑾”,突然被別人叫作柳清瓊,還真是不適應呢。

“這裏不是蜀國的地界,勿要撒野。”守門弟子義正言辭道。

柳清瓊走之前,可是被他父皇母後千叮嚀萬囑咐過的,去了千萬不要惹事,但他還沒進門呢,就被蕭雅南的徒弟來了個下馬威,氣得扭頭欲走。

常威大將軍快步上前將他拉住,“小祖宗,您就別置氣了,您今天要是回蜀國了,我們這兩千人都要掉腦袋的!”

他好歹也是位將軍,該披的金絲鎧甲,該戴的雙卷尾鶡冠一樣沒少,但在柳清瓊麵前卻沒有半分將軍的威嚴氣勢,可見平日是遭了多少罪,才將這殺人不眨眼的將軍硬生生磨成了個滿臉諂媚的假麵人。

柳清瓊還算有點良心,思量許久,又轉過身來,對守門弟子不屑地道:“丫鬟不讓我帶就算了!那我這些箱子總可以帶進去吧?”

“不許。”這聲音是從守門子弟身後傳來的,雖是持重又冷漠的女聲,但仍透著幼齡該有的稚嫩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