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熱鬧如菜市場的宴會,立刻變鴉雀無聲。
君凰羽剛與右丞喝了一杯,正酒酣耳熱,聽到皇帝這麼問,立刻借著酒勁回道:“父皇方才已犒賞三軍了,還要賞什麼?”
這話若是放在平常,有些不敬。可現在這情形聽來,非常悅耳。
皇帝莫名地覺得君凰羽對他除了有敬畏之情以外,更多的是父子親情。
他笑嗬嗬地扭頭對著梅妃說:“真是個傻孩子。”
因君凰羽是寄在梅妃名下的皇子,皇帝特地與她話家常,她也不能表現得太過冷漠,“明明都是將軍了,還是孩子心性。”梅妃見皇帝興致很高,又悄悄補了一句,“他與安王還真是有幾分相似。”
皇帝聽到梅妃提起安王,有意無意地瞟了眼正在喝酒的安王。
自回京後,安王變得低調穩重許多。就連他看君凰羽的眼神,也比從前多了些感情,當真有點像大哥看著小弟長大頗為欣慰的樣子。
皇帝這才滿意地點點頭,繼續說道:“朕問的是你,你想要什麼賞賜?”
“父皇當真要賞兒臣?”
“君無戲言!”
“兒臣想回麓縣繼續當知縣!”
眾人嘩然,所有人都大吃一驚,包括皇帝。
“你隻想當知縣?”
君凰羽一臉茫然,“兒臣原本就是知縣啊!父皇,您不會讓別人當了知縣吧!”
“哈哈哈!”皇帝突然仰頭大笑。
他笑得太開心了,以至子笑得前俯後仰,笑出了眼淚。
文武百官先是愕然,然後也跟著笑。他們不知皇帝到底在笑什麼,但皇帝不停,他們也不敢停啊。
終於,皇帝捶著胸口,慢慢地放緩了笑聲。
蘭妃趕緊遞過一杯溫熱茶水,讓皇帝潤了潤喉嚨,然後頗有皇後風範地嗔道:“七皇子,皇上是真心要獎賞你,你怎能這樣逗你父皇?”
君凰羽正色道:“蘭妃娘娘,兒臣沒有開玩笑,兒臣真心想回麓縣當知縣。”
“連王爺也不做了?”皇帝冷不丁地問他。
所有人都注意到,這話的溫度,似乎有點涼。
君凰羽尷尬地撓了撓後腦勺,似是有難言之隱。
好一會,他才說:“我娘臨死前交待過兒臣,身為子,理應為父母分憂。若為臣,為君效命乃是本分。如若拿著本分去邀功,天理難容。”
君凰羽說得極輕,但在座的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皇帝聽得振聾發聵,雙手不由自主地顫抖著,直到梅妃和蘭妃分別握住他的左右手,他才漸漸鎮定下來。
他喜歡的那個女子早就死了,留給他一個不討人喜歡的兒子。每每見到這個兒子,他都會忍不住地憎恨,憎恨他最愛的女人當年的不辭而別。
他是天子,沒有他得不到的。可是,他失去了她。
他以為她是恨他的,沒想到,她到死還想著他,將他們的孩子教訓得這般優秀,這樣孝順。
“麓縣的知縣早有人頂了,你若回去,豈不是搶了他人飯碗。不過,既然你這麼想當知縣,朕就許你到京畿府做個府丞吧,掌管京城周邊二十四縣,可直接上殿麵君,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