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吉良縣衙第一次鬧這麼大動靜,一邊是尚書夫人聲色俱厲地逼迫趙大人必須盡快拿下西門府的供詞,另一邊那拋出令牌的周正男子雲淡風輕地警告趙大人別招惹惹不起的人。
趙大人官場老油條一邊都不想得罪,這邊打打哈哈那邊賠個小心,氣得尚書夫人將帶來的人大鬧公堂,說是自己動手拿供詞。
趙大人覺得自己誰也惹不起,幹脆拍了拍額頭向後一倒,裝暈。
他這一暈,衙役們也有樣學樣地做鳥獸散,一時間再無人替尚書夫人主持公道。
想象中的嚴刑逼供就這樣戛然而止了,那周正男子身後許多人將西門羽團團圍住,麵帶微笑卻氣勢洶洶地逼退了尚書夫人。
氣得尚書夫人咬牙切齒地要飛鴿傳書將消息送到京城,表明此事不會善罷甘休,李婉兒和西門羽一定要為許文俊之死付出代價。
西門老夫人手上受了些傷,可她看到周正男子手上那塊令牌和這些人對西門羽的恭敬模樣,臉上的受傷的表情比手上的重得多。
從西門羽隨口提到他被拋棄的身世時,李婉兒就知道他必定身份顯赫,如今聽到靖安王爺的名,心頭所有猜測反倒落實了。
西門羽沒事了,以他如此維護老夫人,西門府也不會有事了,隻是可憐了翠燕。
她抱了身子尚溫軟的翠燕,心中有些空落落的,若是這人早來片刻該多好啊。
轉念一想,終於明白為什麼在京城之時,嫣然姑娘也好、雲兒姑娘也罷,想盡辦法要算計自己,甚至當初羅爺陷害自己一事,都能情理之中了。
一個尚書公子自己都難以企及,更不要說靖安王府這樣的了,齊大非偶啊。
這樣也好,既然是靖安王爺的孩子,就算不是王妃所出,他想過點任性的日子,他想在吉良橫著走,沒人敢多說一句半句了。
早已備下的趙家小院這次應該能用得上了,自己就跟娘親好好過下半生吧。
翠燕已經走了,當初就該給她們倆安排一門好親事的,唉,自己最近做事真是越來越沒計劃了。
李婉兒心中空落落的亂得很,西門羽伸手給她她都沒注意到,還是錦雀輕輕推了推她,她才失魂落魄地想起今日這事最該顧著的是兩位母親。
西門老夫人臉色有些青灰,西門羽攜了李婉兒雙雙跪倒在她麵前,“娘,孩兒有事沒及時告知您老人家,實在是怕您老人家擔心。如今兒子已經娶了妻,日後我們一定好好孝順您老人家。”
說著,給老夫人磕了三個頭,“娘,您是孩兒的娘,永遠都是孩兒的娘。以後啊,您還要幫孩兒照顧孫兒呢,您的福分還長著呢。娘,您若有什麼不開心的,想打想罵,孩兒都在這裏受著。”
西門老夫人當真是寵西門羽得很,這一番話一說,她臉色立刻便緩和了許多,眼中含著淚水,“羽兒啊,你是娘的孩兒,娘自然是希望你好好的。隻要你好好的,什麼都沒關係的。”
李鄭氏大概明白要麼西門羽身份高貴,要麼就是結交了身份高貴的人,且這人連尚書府都不在意,婉兒以後的日子算是有保證了。
再看西門羽對李婉兒頗為維護,心中更是歡喜得,都不用西門羽哄,立刻就笑中含淚地拍了拍他的手,“都是好孩子,都是好孩子,日後要好好過日子啊。”
李婉兒正暗自琢磨如何順其自然地告訴西門羽,自己將帶著母親和錦雀等人離開西門府,嫣然姑娘來了。
或者應該說,芷蘭姑娘來了。
從醉紅樓第一次見到芷蘭姑娘開始,李婉兒就知道這不是個普通人,不過當時隻覺得她美得太驚心動魄了些。
現在看來,她在醉紅樓該是有任務的,剛好自己和西門羽與她見了一麵。
這次再見芷蘭姑娘,她已不是京中那般貴氣逼人,雖然一樣對李婉兒不太在意,但對西門羽卻頗為恭敬了。
“公子爺受驚了,還請公子爺移步吉祥樓。”
身後還有康叔、羅爺等人。
李婉兒閉了閉眼睛,還沒開口就被西門羽緊緊握住手,“也罷,該見的總是要見的。”
靖安王爺雖已須發盡白,相貌看起來也已走了形,但從其瀟灑的坐姿和隨意的舉止看得出,看得出年輕的時候該是頗有魅力的。
而且看他性子該是極好的,李婉兒這般偷摸著看他,他雖然發現了,卻沒發作。
父子兩人都沉默著不說話,西門羽幹脆連坐也不坐,拉著李婉兒跪在地上,真當自己是個小老百姓。
李婉兒偷看完靖安王爺,眼觀鼻鼻觀心地認真跪著。
過了許久,靖安王爺終於開口了,他聲音裏有一種恍然隔世的感覺,“你......跟你娘長得一模一樣。”
西門羽倔強地不回答,裝沒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