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顏赤紅的雙目寫滿傷痛,極是刺目。
韓梓衣雖心有不忍,但她卻不能再看曲顏繼續消沉下去。曲顏絕望的眼神,她再熟悉不過。
正是因為經曆過絕望,所以韓梓衣極是清楚,要讓如今不在乎生死的曲顏走出絕望,唯一的辦法便是恨。
唯有恨才能夠讓萬念俱灰之人擁有活下去的勇氣。
仍由渾身顫抖,無聲落下淚的曲顏將自己的手臂掐出血來,韓梓衣沉聲道:“那日春霜並未聽你的旨意,藏在潲水桶裏出宮。快要到宮門時,她偷偷跳出木車,殺掉了一名伺候在蘇莞兒身邊的宮女,假扮成那宮女的模樣,試圖對蘇莞兒動手。
哪知蘇莞兒雖不會武,但卻天生對蘭花香過敏,而春霜最喜歡的便是蘭花,我記得她總喜歡在腰間係一個裝有蘭花的香囊。
假扮成宮女後,她雖沒將香囊別在腰間,卻仍舊帶在了身上。伺候在蘇莞兒身邊之人怎會不知道自家主子對蘭花過敏。這便讓蘇莞兒對春霜起了疑心。後來在命人拿下春霜之後,不管蘇莞兒對春霜施以怎樣的酷刑,春霜臨死都不曾說過半個字。”
“酷刑……”
曲顏聞言無力地鬆開緊掐住韓梓衣的手,跌坐在地上。
西蠻王前麵三位皇後皆是遭蘇莞兒所害,對於蘇莞兒那些酷刑,曲顏再清楚不過。
淚水不斷砸落在地上,曲顏哽咽道:“你可知……春霜的屍是如何處理的?”
韓梓衣咬了咬牙道:“被剁餡做成肉餅,喂了野狗。”
砰的一聲,隻見曲顏一拳下去,鋪砌在地麵的漢白玉生生被她砸出坑來。殷紅的鮮血伴著碎玉渣四處飛濺。
是怒,滔天巨怒。
是恨,恨之入骨。
“蘇莞兒,我曲顏誓要你不得好死!”曲顏如受傷的野獸嘶吼道。
因這鳳棲殿中的女婢都被韓梓衣點了睡穴,所以此時除了韓梓衣無人能夠看到曲顏眼中騰起的恨意以及想要活下去的念頭。
在為曲顏包紮好手上的傷,並讓她服下百草丹後,韓梓衣這才放心離開。
見韓梓衣正欲翻窗離開,看向韓梓衣熟悉的背影,曲顏沙啞地開口道:“洛惜,謝謝你。”
春霜雖總會隨身攜帶裝有蘭花的香囊,但除了在國師府的那段時間,春霜穿宮裝時都會將香囊放在衣袖中。
隻因那香囊是她娘親生前繡給她的,布料早就已經開始泛黃。用春霜的話來說,她春霜絕不會丟三公主的麵子。但在國師府上時,她和春霜不過是“女奴”,所以春霜可以歡喜地將香囊係在腰間。
從那日洛惜以女禦醫的身份出現在她麵前時,她便覺女禦醫給她的感覺特別親切,就像是她的故人。
與她而言,她的故人隻有一個,那便是曾經和她一起吃臭豆腐,一起看夕陽的洛惜。今日聽她提起春霜的香囊,曲顏便更加確定,眼前告訴她一切,阻攔她放棄生命的女子不是別人,正是洛惜。
此時洛惜正背著她,隻見洛惜身影一怔,卻並未回頭,隻是丟下話道:“若春霜見你如此,定會死不瞑目。”
說罷,韓梓衣閃身便消失在夜色中。
翌日,正陪西蠻王坐在涼亭中品茗賞花的蘇莞兒詫然看到整日掛著一張苦瓜臉,如縮頭烏龜般躲在鳳棲殿的曲顏竟出現在她和澤厲麵前。
曉是不曾見過曲顏笑起來的樣子,疑惑是不曾見過身著一襲七彩霓裳羽衣的曲顏,蘇莞兒神情一怔,不由被杯子灑出的茶水燙到手背。
此時的曲顏鬢如雲,靜雅清麗,麵若桃花,風度群,就像是從畫中走出來的女子。
看向朝她投來目光的澤厲,曲顏緩緩走到澤厲跟前福身道:“臣妾,參見聖上。不知聖上和妹妹再次賞花,是臣妾打擾了。”
有澤厲撐腰,見了她,蘇莞兒僅是莞爾一笑,不曾行禮。掃見曲顏纏在手中的紗布,蘇莞兒唇邊的笑更顯陰毒。聽她派去監視曲顏的宮女說,曲顏昨日不知生什麼瘋,在地上砸了個坑。但那宮女卻不敢說,因為自己打盹睡了過去,並未親眼看到曲顏用拳頭砸地麵的景象。
當著曲顏的麵,蘇莞兒含了一顆葡萄,嘴對嘴送入澤厲口中。
澤厲又豈會不知,蘇莞兒這是在故意做給曲顏看。他留著蘇莞兒還有用處,隻要蘇莞兒不觸及他的底線。蘇莞兒想要的,他都可以滿足。他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看著蘇莞兒弄死他賜封的三位皇後,如今陪蘇莞兒在曲顏麵前唱這一出,又何嚐不可。更何況他也想看看這位皇後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