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生的目標是知己二三,不過多不一定好。
若是好,一人便已足矣……
劇痛過後,陷入昏迷的朔長風隻覺心口灌入一陣暖流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隻覺自己沉重的身體突然變輕很多。
他這是……要上天了嗎?
不不。
不可能。
身為白厄教教主,他雙手所染上的鮮血太多,隻能下油鍋。
就在朔長風掙紮著睜開眼時,竟看到一張清俊如寒玉的臉近在咫尺。
這張臉好熟悉……
他好似在哪裏見過。
腦袋發沉,朔長風還沒來得及想明白跟前以內力抑製他心絞痛的男人是誰,他的手已經落在沈禁的臉龐上。
那一年,正好是沈禁在遇見韓梓衣的前一年。他尚未喪心病狂地抵觸女人的觸碰,但他從小便不喜與人親近。
因為朔長風突如其來的動作,沈禁下意識驀地一掌將兩隻腿已經跪進棺材裏的朔長風拍在牆上,轉瞬又摔在地上。
“噗!”
又是一口鮮血自朔長風口中吐了出來,他不曾料到沈禁的反應竟會如此激烈。
不過這一次,他隻是被沈禁打斷一根肋骨而已,並沒有暈。
朔長風伸手擦去他唇角的鮮血,看向正盯著他的沈禁。
他朔長風雖不活了不到十八年,卻因他的身份,他閱人無數,卻從未見過像沈禁這般有趣的。
在他看來,沈禁的眼眸就像是看不見底的深海。他無法從這雙眼中看出沈禁所隱藏的情緒。
因為幾處大穴被封,他根本使不出力。朔長風捂著心口,顫顫巍巍站起身,看向沈禁笑道:“謝沈兄不殺之恩。”
沈禁以為在被他一掌打在牆上後,朔長風定會對他破口大罵,不想朔長風竟笑著感謝他不殺之恩。
沈禁抬眸看向朔長風唇角的笑沉聲道:“就算我不殺你,你也活不長。”
屋內響起朔長風清冷的笑聲:“沈兄,打從長風懂事開始,便知自己活不長。近日舊疾發作得過於頻繁,所以長風急於找一處葬身之所,不想竟在棲雪池邊偶遇沈兄。”朔長風並沒有問沈禁為何會浸泡在棲雪池中,為何沒有被棲雪池中的極寒之氣給活活凍死。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就像他整日戴著金麵具,背負著天大的秘密。
安靜的房間內,突然自他腹部響起一陣宛如擊鼓般的腹鳴。
他還沒升仙,厄不對,他還沒下地獄。自然會餓。
朔長風尷尬揉了揉幹癟的肚子,看向沈禁,尚未來得及說話。沈禁便已開口:“我去拿吃的。”
不到半炷香的時間,沈禁不知從何處端來熱粥和牛肉。
朔長風剛接回肋骨,平躺在床上。聞到飯香,他驀地睜開眼,隻見沈禁端著托盤放在桌前,清冷地說道:“起來吃。”
他好不容易接回肋骨,躺下床。若是起來的話,肋骨又得錯位。
朔長風眨巴著眼可憐巴巴地看向沈禁:“沈兄,我動不了。”
出手打傷朔長風的人是他,沈禁自然知道朔長風如今動不了的原因。
那時朔長風並不知道沈禁其實跟他一樣,不曾有過朋友。
所以從未伺候過人的沈禁端起白瓷碗,坐到床邊,舀了勺熱粥送到朔長風唇邊。
看到還在冒熱氣的熱粥,朔長風吃力揚起腦袋,噘著嘴朝瓷勺裏的熱粥吹起。他可不想為吃一口粥,而燙壞舌頭。
這是沈禁一次喂別人喝粥,看到朔長風的動作,沈禁立即反應過來,收回送到朔長風唇邊的瓷勺。
在這期間,正竭力把粥吹涼的朔長風就像討食吃的小狗,腦袋隨著瓷勺收回的方向而轉頭。
送到嘴邊的熱粥竟飛了!
朔長風皺了皺眉,正欲問沈禁到底幾個意思。他詫然地看見沈禁竟以掌托著碗。僅是眨眼間,白瓷碗的表麵瞬間蒙上一層肉眼可見的冰淩。
“聚寒掌!”朔長風一聲驚呼看向沈禁,轉而卻又兀自搖頭,“這年齡對不上啊。霽天門主顧問天已至中年,而他膝下卻隻有一個女兒,顧明月。我也不曾江湖傳言說顧問天有收關門弟子啊。”
沈禁沒有解釋朔長風的疑惑,而是舀了一勺早已變得冰冷的粥送到朔長風唇邊。
因為驚詫於沈禁竟能使出聚寒掌,見有粥送到他嘴邊,朔長風下意識便張開嘴,吃下粥。
一陣涼意從舌尖劃過咽喉進入腹中,就連被沈禁打斷肋骨時也不曾皺眉頭的朔長風卻在此時眉頭緊皺做一堆。
朔長風躺在床上打了個寒顫,隻覺自己吃下的並非白米粥,而是冰坨子。
這吃比不吃還難受。
就在他心中響起一片哀嚎的同時,沈禁已經又舀了一勺冰坨子粥送到他唇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