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台階樓梯天生犯衝的蘇可,腳踝腫得像個饅頭,稍動一動就疼得呲牙咧嘴。郎中來瞧了下,提筆開了兩劑活血化瘀的方子,囑咐靜養便走了。
福瑞家的不敢隨意用藥,托家裏的小丫頭帶著藥方去侯府找福瑞。福瑞深得其意,手上事明明忙得丟不開,仍舊捏著藥方折返回邵令航身邊,仔細聽示下。
邵令航聽聞是個什麼醫館的郎中之後,蹙著眉頭說了一句,“去請梁太醫。”
梁太醫來的時候臉色很不好看,任哪個太醫被侯爺請來卻派去給個下人看病,臉色都不會好看。但梁瑾承看到床沿上的蘇可後,臉上的表情瞬間陰轉晴了,“我還想是哪個丫頭這麼大排場,能讓侯爺請我過來,居然是你。大半年不見,我還滿京城找你的餛飩攤呢,沒曾想你進了侯府。”
蘇可定睛瞧著來人,隻覺腳上更疼了。
梁瑾承剛過而立之年,家裏世代從醫,都在太醫院裏供過職。
但說來很奇,這梁家宗親裏但凡有人從醫,沒一個活過四十五歲。不管進不進太醫院,隻要是從醫的就沒人躲得過。而那些從文的從商的,如今都活得安安泰泰。
梁瑾承的娘小時候是極力反對他從醫的,但架不住他天生聰慧,醫術藥理過目不忘。五歲識藥材,八歲會診脈,十七歲就進了太醫院,跟著他爹給後宮貴人們看病。當時他是挺著胸膛跟他娘保證的,誓要活過四十五歲。他娘很擔心,日日提心吊膽好生照看,打他進太醫院那天起就開始吃齋念佛。結果他娘光惦記他了,忘了他爹也是個太醫,當他爹四十年華死於一場風寒時,他娘一個暈厥中了風,在床上躺了兩年後也撒手人寰。
自那之後,勤勉上進的梁太醫變成了吊兒郎當的梁太醫。及時行樂成了他的人生信條。
宮女們說起他的奇聞異事時,都很唏噓。蘇可也聽得五迷三道,想到這麼位俊逸儒雅的男子有可能英年早逝,心裏就覺得酸酸的。
因為他是唯一一個願意給宮女太監看病的太醫。不管這病是自己得的還是主子賞的罰,隻要托人求到他,他都會過來瞧,不問診金還主動送藥。
蘇可覺得他是個值得敬佩的人,說他吊兒郎當,她不認同。宮裏煩悶,有這樣優秀的人出現,自然引得一眾春/心爛漫的宮女前撲後擁。他不過是擅於逢迎,風趣幽默了些而已。
但盡管蘇可這樣內心辯駁,現實仍舊狠狠抽了她一巴掌。
當她不止一次地撞見他和宮女苟合,且每次都不是同一個宮女之後,她對他的好感瞬間去得渣都不剩。敢情他還真就是個花花公子。
後來蘇可出了宮,在大街上賣餛飩的時候好巧不巧遇到他。
那時他一邊吃著餛飩一邊問她:“以前在宮裏見我就笑得跟朵花似的,後來怎麼一見我就躲?難不成是為了我才出的宮?”
蘇可當時冷著臉回:“大人您太多慮了,我隻是怕長針眼。”
被人這麼不待見地回了話,蘇可覺得他應該很知趣了。豈料他的臉皮居然比城牆還厚。
他說:“針眼怕什麼,你忘了我是大夫了?”
他說:“你的餛飩做得還真地道,一日不吃便想得慌。”
他說:“昨兒在宮裏當值,特別想你。這不剛下了值就來瞧你了。”
他說:“你一個姑娘家天天在外麵賣餛飩,我瞧著怪心疼的。不如跟我家去吧,我會好好疼你的。”
他說:“到底要我說多少遍你才能信我?聘禮我都準備好了,隻要你點頭,明日我就派人去你家提親。”
蘇可對他的這番死纏爛打,做的最直接的回答就是收了餛飩攤,南下去了秦淮。
如今兜兜轉轉大半年,沒想到這樣“重逢”了。
“梁太醫,好久不見。”蘇可蔫蔫的,心裏其實並不想搭理他。太醫院那麼多太醫,怎麼偏偏請了他來?他在宮中很受嬪妃們的喜歡,等閑是抽不出空來的。聽福瑞家的說侯爺另請了太醫來給她瞧腳,她心裏閃過了什麼,轉頭卻忘了。這會兒看見人,隻得怪孽緣太深。
梁瑾承看她冷眼看多了,此刻並不覺得怎樣,自顧自坐到床邊的杌子上,笑眯眯問道:“怎麼來侯府的?貴妃引薦的?”
蘇可為他的近乎感到一陣惡寒,手掌一托指了指身邊的福瑞家的,“我舅舅是侯府的大管家,這是我舅母。”
畫外音是,我家裏人在旁邊呢,你能別這麼近乎嗎?
誰知梁瑾承卻來勁了,抬頭對福瑞家的點了下頭,“那我也得管福媽媽叫聲舅母了。”
福瑞家的撐大了眼睛,一臉驚恐看著蘇可,不知這是哪來的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