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澡出來,找出來應急用的舊手機在桌上閃爍不停,徐環環三個大字瞬間映入眼簾。
電話一通,那邊張口便是帶著關心的急切:“你在家麼?在酒會上沒出什麼問題吧?!”
手機下午摔壞了不能用,到家後陳輕一打開舊手機就給她打了電話,一直沒通,怕她擔心於是發信息說身體不舒服已經先回家了。眼下人剛從浴室出來,被熱氣熏得頭發暈眼冒花,喘了幾口氣才答她的話。
說了聲沒事穩住她的心,又重新複述了一遍短信裏的說辭,陳輕抱歉道:“白費了您的好意,環環姐對不起……”
徐環環鬆了口氣,打斷她:“算了,既然不舒服那也沒辦法,你好好休息,下回有機會我再幫你想想主意,秦瀚肯定也有打算,你別給自己太多壓力。”
聽她的語氣,陳輕明白,晚上的事大概辦得並不順利。哪有那麼多下回?她自己也不容易。
略說幾句掛斷,陳輕捏著手機回房。
隨手一扔,手機落在枕頭上,錯眼間可以看到屏幕正中有個清晰的指紋印記,正如同她沉重的心事,硌在心上難以消散,耿耿於懷。
悶頭睡到第二天,秦瀚聯係她,說接了單小生意,讓她帶幾個模特出發,立即動身去申城參加明天上午的商演走秀。
這時間安排讓陳輕一愣,以往合作的廠商一般都會給兩到三天準備,哪有這麼趕?話到嘴邊還沒來得及問,聽到秦瀚提起價格,又是一怔。
“你說多少?”她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報價比市價低三分之一,秦瀚竟然接了。
秦瀚沉默幾秒道:“確實是這個價格,你準備一下吧,我通知了要去的那幾個,你要是出發了和她們聯係一下,估計現在都在去機場的路上。”
陳輕抿了抿唇,頭發尚還蓬鬆微亂,理智已經慢慢歸位。
“……好。”
他若不是沒辦法,不會接這種單,公司本來就小,以眼下的境況,哪怕是這萬把塊的進賬,也強過什麼都沒有。
應下秦瀚,陳輕攏攏頭發起床洗漱,隻拿了一套衣服和幾樣必備品,飛快裝好,拉起箱子的瞬間卻歎了口氣。
她和秦瀚能忍,那些模特們怕是忍不了,都是年輕姑娘,誰不希望自己光鮮亮麗,這次廠商開的價低,公司抽成比例雖然小,可到她們手裏仍然剩不了多少。
果然,在機場候機時,幾個模特抱怨開了,又是說錢少,又是不滿意秦瀚訂的飛機票,礙著陳輕在場,聲音稍有壓低,卻也明目張膽毫不遮掩。
她們知道陳輕和秦瀚一個陣營,但在這麼一個小公司裏,上下級界限模糊,連正經老板秦瀚都不怵,她們哪裏會怕她?
多說無益,再加上沒休息好,陳輕幹脆一上機就戴起耳塞和眼罩,懶得理會。
到達申城已是晚上八點,廠商安排的酒店不是什麼高級的地方,如此又惹來模特們一陣不滿。房間按兩人一間分配,陳輕和一個話不多的姑娘分到一起,總算清淨下來。
休息了一會兒,胃部傳來不適感,陳輕這才意識到還沒吃晚飯。
“我去買點吃的,你想吃什麼?”她拿了錢包和手機準備出門。
同房的姑娘在飛機上吃了飛機餐,而且時間已經不早,她得保持身材,便婉拒了陳輕的好意。
陳輕點點頭,沒再多說。
酒店大門外,夜風微寒,溫度比起前段時間有所回升,但仍有讓人縮脖的能力。
電子地圖顯示,往右邊走兩條街,再拐個彎就是小食街,她一邊看一邊找路,它寫得簡單,可具現到眼前卻讓人難找得很。
夜燈閃爍,行人絡繹,轉了好幾圈之後陳輕終於確定——她走錯路了。
在路邊的店鋪外站了一會兒,她左右看看,而後低頭認真研究地圖。幾分鍾後,仔細確認好正確的路線,她提步要走,抬眸的瞬間卻見不遠前方的便利店裏出來一個人,從她麵前大步閃過。
陳輕步子一頓,懷疑自己眼花。
定睛一看,路邊停著一輛捷豹,那道健朗挺拔的身影就坐在駕駛座裏。
不是幻覺,的的確確是賀鈞言。
看清的下一秒,突然覺得有點茫然,她想過很多相遇的場景,每一個都比現在有趣,不像此刻,自己就像是個木偶,少了牽線控製的人,呆若木雞,僵滯傻氣。
天幕中掛著三兩星點,無用地裝點著這座城市,就在這個微寒的夜裏,賀鈞言坐在車內,眉眼沉沉,專注而隨意地擰開手中礦泉水瓶的圓蓋兒。
他不知道陳輕在看他,不知道她的視力好到能看清他喝水時微仰的脖頸,更不知道她正羞恥地對著他滾動的喉結出神。
短暫的片刻,又仿佛漫長難捱的好多年,像是回到了很久之前,她總是趴在走廊護欄上,殷切地朝下看,希望能在人群中搜尋到他帶笑的臉。
課間十分鍾,換算成秒也不過是六百秒時長,於她而言卻是一天中最期待的時刻。
微酸微澀,伴隨著緊張和猛烈心跳,還有一點點不足以為外人道的甜,那時候想起賀鈞言,陳輕的心情大抵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