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1 / 3)

周青青不認識西京城裏的路,隻記得剛剛過來時,看到離大街不遠處有一條河,便抱著一摞她爹的標靶,朝那河邊走去。

聶勁沉默著跟在她後麵,見離熙攘的街道越來越遠,忍不住問:“小姐,你要去哪裏?”

周青青道:“去河邊把這些靶子燒掉。”頓了頓,又道,“燒給我爹,他在地下肯定挺無趣的,把這些靶子燒給他,讓他自己跟自己聊天。”

聶勁愣了下,噗嗤笑了聲,跟在她後麵沒再出聲。

兩人來到河邊,此時夜色漸深,不知是西京治安一般的緣故,還是男男女女沒有在河邊幽會苟且的傳統,此時這條大河邊,看不到半個人影,隻有夜風吹過的聲音。

周青青找了塊幹淨的空地坐下,問聶勁拿了隨身攜帶的火折子,點燃地上一摞靶子,嘴裏念了幾句思念她爹娘的話,忽然又想起什麼似地道:“阿勁,我爹愛喝酒,你幫我去買兩壺酒來。”

聶勁四顧了下周圍,有些猶豫:“小姐,天色太晚,你一個人在這裏怕不是太安全。”

周青青笑:“這裏放眼過去連個人影子都沒有,你不用擔心,快去快回就是。我這一路來,也沒想起來祭祀我爹娘,怕他們在地下罵我不孝了!”

聶勁稍稍遲疑:“那我快去快回,小姐你就在這裏等我。”

周青青嗯了一聲,聶勁的身影飛快消失在夜色。

空曠的河邊,隻剩周青青一人。夜風蕭瑟,火苗輕輕躍動,標靶上的定西郡王,慢慢化為灰燼。

她並不膽小,也並不覺得一個人在這夜色裏害怕。隻是這夜空太靜了,靜得讓她有些迷茫。明日之後,她就要在一座陌生的異國王府生活,她不曉得那秦禎是個什麼樣的人,但是想到要和一個陌生的西秦男子同床共枕,多少還是有些惶恐。

周青青兀自憂思感歎著,忽然聽得一陣奇怪的響動。循聲轉頭看去,卻見不遠處的河水邊,兩個人影交纏在一起。

今日臨近月中,又是個晴朗之夜,那兩人雖然看不清容貌,但月輝照耀下,卻看得出是一男一女。

周青青看過去時,那女人已經被男人按在地上,像隻無力還擊的小獸,露出兩條白花花的大腿,發出淒厲的叫聲,卻又被男人捂住嘴,隻聽得掙紮的支吾聲。

周青青不是個愛管閑事的姑娘,何況是在陌生的西京城。但看著那黑影壯漢,將女人緊緊壓在地下,還捂住嘴不讓出聲,想來也知道是怎麼回事。

她本打算離開這是非之地,可見著那女子的聲音越來越細,實在看不下眼。從地上摸起一塊石頭,貓著腰悄無聲息摸過去。

她輕功還算不錯,幾乎沒有發出半點聲音,不過挪到兩人身後,那男人顯然已經覺察。在他轉身揮拳時,周青青手上的石頭也往他頭上砸去。

他拳頭又快又狠,周青青要躲過去,就得停下手中的動作,但救人重要,大不了兩敗俱傷。她隻得下意識閉上眼睛。

但那拳頭卻在離她隻有兩寸時,忽然奇怪地停在半空,顯然是那人猶疑,而也正因為他的猶疑,周青青的石頭砸中了他額角,發出砰地一聲。

在男人吃痛手上卸力時,地上的女人驀地躍起身,如一陣風一樣飛至水麵,輕點幾下,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周青青這時才覺得不對,一來是那女人輕功太厲害,顯然不是尋常女子。二來是她看清了身前男人的模樣。

正是之前同她比試飛刀的那人。她沒弄錯的話,那些看熱鬧的人,似乎是在說朝廷正在抓捕北趙探子,而這黑衣大胡子想必是朝廷差人。照此推論,剛剛那女子,想必就是探子。

所以這並不是什麼夜黑風高,登徒子欺負弱女子。

她到底為什麼要多管閑事,做個安安靜靜的生火少女不好麼?

周青青舉起手,幹幹笑了笑:“我路過。”

說著轉身準備開溜,隻是還未邁開步子,肩膀已經被一隻大手抓住。那手像是鐵鉗一樣,箍得周青青齜牙咧嘴,動彈不得。

男人冷聲道:“擾亂朝廷辦案,知不知該當何罪?”

周青青眼見逃不走,幹脆虛張聲勢道:“你想做什麼?我可告訴你,我是武王府的人。”

“武王府?”男人輕笑一聲,“我和你們王爺交情不錯,要不然我帶你去王府走一趟,讓他看看怎麼處置你?”

“別——”周青青聽他這樣說,趕緊求饒,“這位差爺,剛剛真是誤會一場,我以為你在欺負人家姑娘,所以才出手相救,沒想到您是在辦案。您大人大量,別同我計較,趕緊去追那探子吧?”

男人笑:“去哪裏追?好不容易抓到人,被你給弄跑了。你不僅擾亂官差辦案,還打傷官差,你說這事就這麼算了?”

周青青費力轉頭,借著月色看他,果然見他額角腫起了一個紅疙瘩,顯然是拜自己剛剛那一石頭所賜。砸就沒把他砸暈呢?

她吞吞吐吐道:“要不然你也打我一下?”

雖然臉腫了影響明日成親,不過說不定那個秦禎看到自己這醜樣子,沒興致洞房花燭,也不算是見壞事。

男人看著她小巧的黑臉,輕笑一聲:“那倒不用,不過你放走了剛剛那探子,如果幫忙找回來,我倒是可以不把你送去官府,也不去同你們王爺告狀。”

周青青心中叫苦不迭,她連西京的東南西北都分不清,去哪裏幫他找那樣子都沒見過的探子。她正想著如何找借口脫身,忽然身子一輕,人已經被男人拎起來,腳下離地,隨他往後方夜色深處躍起。

他速度極快,風呼呼吹過,周青青眼睛都有些睜不開。等她反應過來,人已經立在一處瓦背上。而此時男人的手,不知何時從她肩膀處,移至她手腕,將她牢牢握住。

周青青掙了掙,沒掙開。

男人站了片刻,環顧四周,並未看到可疑的身影,沉聲問:“你覺得剛剛那人會去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