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醒醒!讓你幹活兒,不是讓你抱著個紅薯傻樂嗬!瞧你這哈喇子淌一地的,太陽都快下山了,你還做什麼白日夢啊?!”
就這樣,窮苦善良受壓迫的小白花岑西錦被萬惡的地主老財芝麻姐給搖醒了。
“到飯點兒啦?”見日落西山,紅霞漫天,岑西錦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她不就是閉了閉眼麼,怎麼一晃都這麼久了。
芝麻給氣得嘴都歪到脖子邊兒了,隻見她憤怒地指向她,嗬斥道:“就你,又懶又饞,幹啥啥不行,吃啥啥沒夠!掐飯點兒倒是比誰都能耐!”
岑西錦垂頭,小聲歎道:“原來沒到飯點兒啊。”聽上去好像很失望的樣子。
好遺憾啊,夢裏頭,她還在自己的“西錦號”上扶著刀叉吃牛排呢。
“……你說啥!!”芝麻且在氣頭上呢,轉念又想到自己此番前來還要替人家帶話,指不定是這丫頭得罪了人,被人尋上門來了,心裏不禁好過了些,遂翻了個白眼給她,厲聲道,“司製司的田掌製點名要見你,哼,也不知你什麼時候得罪了人家呢!”
司製司的田掌製?
岑西錦不動聲色地想,自己在司製司裏認識的人,也就一個櫻草啊……好像櫻草就姓田來著。她站起身來,輕快地拍拍身上的塵土,然後混不吝似的傻笑起來:“那晚飯……”
說著,一雙髒兮兮黑漆漆的手就要伸到人家衣服上。
這是多麼富有田園氣息和生活情趣的手啊。
芝麻急忙往後退了幾步,捧心高呼道:“還不快滾——”她且忍著呢,忍著自個兒想踹她兩腳的衝動。
岑西錦走三步一回頭,嬉皮笑臉地走了。
打了桶水洗了洗自己都看不下去的爪子,再拿帕子抹了把臉。衣裳是來不及換了。不過她也沒別的鮮亮衣裳穿。
掖袖口的時候,她摸到了卡在胳膊上藏著的羊脂玉鐲,心想,若王湘瞧見她這幅活在詩經裏的模樣兒,還會不會送鐲子給她糟蹋……
捯飭了一陣兒,岑西錦再次縮著肩膀低下頭,似乎搖身一變,又成了那個規規矩矩老老實實單純善良得像小白花似的小宮女。
就這樣一路縮頭縮腦地磨蹭到司製司。
司製司歸屬尚功局,所以她是走了好一段路的。
司製司院門前,有女史見一個穿著司苑司衣裳的小宮女來了,遂滿臉堆笑:“哎喲,這是司苑司的錦姑娘吧?你可算是來了,我們掌製在院兒裏等了你許久呢。”
好像熱情得有些過了頭啊……岑西錦被這撲麵而來的殷勤熱切給激得繞繞兒的。
在司製司女史的熱氣兒熏陶下,她神誌不清腳不沾地地進了司製司。
還沒搞清楚情況呢,岑西錦一抬眼便瞧見了盛裝前來的田掌製。
原本清秀稚嫩的麵孔,卻化著老成持重的妝容,熱切的眼神滿滿地溢著驕傲。
假髻堆得幾乎有半個人高,誇張繁複的首飾插在上頭跟賣糖葫蘆的差不多,岑西錦抬頭往上看,脖子都酸酸的。
色彩斑斕的彩綾千褶裙,映得她眼睛快都花了。
這就是田掌製?這就是挨在她身邊兒睡的那個懦弱膽小的櫻草?
說她是桃花還差不多。
可她的確就是櫻草。
她激動地走上前輕輕握住岑西錦剛剛洗過的手,語氣略微有些誇張:“錦妹妹,多日不見,你過得可好?”
“好……好……”,岑西錦甩了甩腦袋,複又問道,“你真是櫻草啊?”
這話問的。
櫻草有點尷尬地點了點她的額頭,衝大家笑道:“瞧,我的錦妹妹都樂傻了。”
“掌製您跟剛來的時候的確不一樣,也難怪錦姑娘看呆了眼。”有年紀小的女史忙跟上前來湊趣兒。
“哦,是嘛?”櫻草笑了笑,學著典製們的示範性動作極富威嚴地輕扶了一把發髻,那發髻上的頭釵就不停地晃啊晃。晃得跟蕩秋千似的。
岑西錦瞧著那晃悠悠的發釵,這才回了神,心中默默地吐槽著,櫻草妹子啊,這幾個月你是經曆了什麼呀……
“瞧你,餓壞了吧?我就知道,司苑司那種窮酸地方,哪裏能養人!”櫻草嘴角微揚,那歡快的語調,不屑的神情,無一不是在彰顯著她的春風得意,“來人啊,讓錦妹妹也嚐一嚐咱們司製司的夥食!”
見此,岑西錦幹脆把心思一收,乖巧地跟著她坐下,老老實實地低下頭,像極了幾個月前,她剛進宮,初見柳芙姑姑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