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卓隻感覺一身衣袍好像被海水浸透了,渾身有種冰冷的感覺。
他確認自己確實從那詭譎無比的幻境中回來了。
盡管城頭少了許多人,可確實是還有人。
迎著第一浪驚蟄潮登上城頭有二十餘人,此時再加上他,隻剩下十人。
昊山劍宗和蒼離宗的妖孽都還在,書院那個書生淵明月也撐了下來,剩下的則是周策和其餘幾個王朝和宗門的翹楚。
此番道宮登城觀潮的一共有兩人,現在城頭上卻沒有一個出自道宮的人。
那個蕭遙生本該有很大的可能撐過第二道雲海潮的,但他做出了錯誤的選擇。
他最後那一劍,應該是讓來臨的雲海潮所衝開了。
他對付自己,最後甚至還生出了玉石俱焚的念頭。
結果他下去了,自己卻還在城頭。
蘇卓握著劍,放眼望去,無數目光正落在自己的身上。
這些目光各異,不過大都是震驚。
然後他確認了另外一件事情——
幻境中看似過去良久,可在實際上,卻隻是極為短暫的一瞬。
……
……
盡管蘇卓現在看起來有些狼狽,濕搭搭的頭發貼在前額,一身衣袍也濕透了,海水自他身上一滴滴墜落,可他仍舊還站在城頭,這就夠了。
城頭十一人,至少都有靈橋上境的修為,僅僅蘇卓一人是如念境。
顯得很是紮眼。
最重要的是,蘇卓不僅撐過了雲海潮,而且在雲海潮到來之前,還與道宮靈橋巔峰的蕭遙生交過手。
南宮不夜盡管驚豔,可要與蕭遙生相比,還是差了幾分。在天下人眼中,蕭遙生的分量甚至和徐鳳蓮一般,徐鳳蓮盡管妖孽,可卻有所隱藏,明著看,蕭遙生的境界是要超過徐鳳蓮的。
然而這一戰,蘇卓勝了。
靈橋巔峰的蕭遙生敗在了蘇卓的劍下,敗得十分狼狽,令人難以置信。
本以為蘇卓擊敗蕭遙生之後,也要止步於雲海潮,即便真是如此,蘇卓也已經完全足以自傲,因為這份戰績不論擱在哪個宗門,都耀眼無比。
結果蘇卓再次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他倉促應對,甚至被席卷而來的浩瀚雲海淹沒,但他竟然撐住了。
張行遠膛目結舌的望著蘇卓,喃喃說道:“少侯爺你可真他娘藏得深啊,要知道你這麼有本事,我這隨身侍從也不用幹得那麼賣力了。”
他此時再想起望海宴開始前對蘇卓說過的話,隻覺得老臉越發的掛不住。
這位少侯爺不厚道啊。
王昔玥拿著團扇輕輕遮住她的檀口,滿眼震驚,在她看來,蘇卓勝了蕭遙生便是極限,怎知道便是緊隨而來的雲海潮這貨都給撐過去了,看了半天,她終於憋出一句話:“這條鹹魚果然是海生動物。”
沈傾目瞪口呆的站在商清璿旁邊:“小師叔,蘇卓這回又是怎麼做到的?”
在她看來,這位小師叔便是無所不知無所不曉的人物,沒有任何事情可以難道這位小師叔。
然而,這個問題還真是難倒了商清璿。
商清璿望向城頭那個一身行頭濕漉漉的少年,眸子中波光流轉。
這裏距離城頭太遠,她也看不清蘇卓是怎麼熬過雲海潮的,隻知道自己還是低估了蘇卓,這個相識了四年的少年。
她目光驟然一凝。
不隻是她一人,所有人都心頭一震,陡然望向東海盡頭。
沒有人能夠形容此時的感覺,仿佛天塌了,地陷了,可放眼看去,這個天地還是這個天地。
潮影還未出現,望海城卻震動了起來。
酒樓內無數擺在桌上的茶杯跟著晃動起來。
歐陽朔看著檀幾上不安分的杯子,微微皺起了眉頭。
昊山劍宗那位憊懶性子的弟子顧錦一直緊緊盯著東海盡頭,忽然心頭一緊,睜大眼睛。
隻這一刹那。
海上驟然掀起百丈之高的吞天巨浪,以一種匪夷所思的速度,呼嘯襲來,猶如騰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