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三皇子起兵造反,被殺後,皇上下令群臣不得祭拜。然而公戶止的堂廟內有兩個空白的牌位,從擺放的位置,一看便知是三皇和三皇妃的靈位。
今日是皇妃的忌日。
公戶子沉默地點燃香。
端生怕別人發現,若被有異心人看到,參公戶止一本,爺爺多疑,定會大怒,到時公戶止定免不了牢獄之災。
不知何時悄悄聚起一陣薄霧,遠觀方可見,墮入其中則不覺。
這青霾似的薄霧來得蹊蹺,和上次令如娘娘登仙時的大霧有異曲同工之妙,除卻那次,隱隱覺得這霧其實出現過很多次,然而這霧像醒來的夢,容易讓人忘卻,所以沒人探究。
今日卻有種福至心靈的觸動。
端順著薄霧走,公戶止在堂前跪立的身影一動不動。聽見有聲音,才恍然從過去的思緒中回神。放任自己流連在過去的美好是可怕的,很容易讓人脆弱,很容易讓人懷疑此刻。公戶止深看端一眼,卻透過她看到了朝廷上高高在上的皇帝。端被看得心驚肉跳,忍不住雙手去握住止捏著香的手,企圖讓止感到他不是一個人,還有她在身邊。
止仍一動不動,直到香灰掉落,燙到端放在止手背上的手。
手背一痛,端不敢動。
“你個傻子,不燙嗎?”止終於發聲。
端七上八下的心才落到實地,笑一笑,道:“不礙事的。”燙到的地方卻慢慢變紅,燙出了水泡。
止目光依舊深沉,端低下頭,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止的手背,滿身滿心都是歉意,她低聲道:“……對不起。”
所有皇上造成的悲劇,悲劇衍生出的悲劇,悲劇下負重而行的每一位皇子皇孫,都對不起。
良久,止才道:“不關你的事。”
當時她還沒出生,最無辜的是她。她沒理由,也不應該給自己鎖上沉重的枷鎖,跟著踽踽獨行在大家的身後。
公戶止和公戶端之間本沒有什麼仇怨,中間隔了皇上而已。
“……剛才,你在想你的母親嗎?”
“嗯,”止道,“可是我卻怎麼都想不起她的樣子了,隻記得她的聲音,我在學步的時候,她跟著身後一直道‘小心’。”
端心疼,卻故作輕鬆道:“沒想到你這麼小就記事,真是奇跡。”
“有什麼好奇跡,你看看你,雖然看著年輕,實際上年歲不知是多少,真正的活祖宗。”
端被堵得哭笑不得,見止神情沒初初的孤絕,小心翼翼地問:“……當初,沒留下你母親的畫像嗎?”
“有,但都被燒了,九梁細作的東西,朝廷不讓留。”止起身,將香插在香壇中,回身見端還跪著,伸手將她拉起來。
廟堂旁有個池塘,上麵飄著大小不一的蓮葉,止撈起一片,撕下一半,將蓮葉揉碎,青綠的葉片在止的指尖化為汁,輕輕地敷在端手背上的燙傷處。
涼涼的感覺頓時祛除熱辣辣的痛感,也敷在端的心頭。
端再看廟堂,青霾般的霧早已無蹤無影。
“奇怪。”端喃喃道。
“怎麼?”
“剛剛到處都是薄霧,如今卻散了,來的蹊蹺去的也蹊蹺。”
止未接話,帶著端避開太陽,端未深究,跟著捨步穿過垂花門,沿祈福長廊走。前方恒遠前來請告,手中拖著一隻信鴿。
止取信,看完之後,讓恒遠下去準備,回身對端道:“許久未帶你出府,我帶你去觀音山軍營看看,順便希望你能到時在段將軍麵前露一手——射個箭。”
觀音山以南有一個駐軍,屯兵十萬,大將軍段恒為首,是鍾離將軍的部下。端不知止親自前往是做什麼,但凡是事出有因,端未多問,能幫上忙,端激動道:“是!定不負止王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