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兒,六哥對不起你。”
青河慢慢撕下臉上的假麵具,露出連日月都失色的臉。
端怔怔地看著青河的模樣,想起很多往事,好的壞的,最後都是青河俯下身姿摸小小端腦袋的畫麵,小小端垂下頭,青河玄色衣擺在鼻子前端,這幅畫生動地刻在腦海中,聲色形畫不隨時間流逝而淡去半分。端黯然道:“六哥,你對不起我,我能要點補償嗎?你畢竟是我哥,我巴結你還來不及,怎麼敢樹你為敵。”
青河不快道:“端兒,你怎麼可以和哥哥說出‘巴結’這兩個字。”
“我能要點補償嗎?這點補償,動搖不了你的心思。”
“你說。”
“這個邊道,能給我嗎?”
耳博圖將軍登山而看,可見邊道士兵在經過日夜車輪戰後,仍陣型不亂,他稍有疑慮,邊道士兵何時變得鐵甲兵團一般?據前幾次邊道交鋒回來的經驗,邊道士兵武器兵力這次如有神助,緊甩不鬆。
他背後的拳頭握了鬆,鬆了握,據並州府的消息,城主李審是位高權重的人,平時一手把持內外軍政事,高度集權,如今他猝不及防的死亡,必定引起內亂,如今邊城內部是光打雷不下雨,不知裏邊是什麼情形。
白少將軍和翎灰將軍還在裏邊,耳博圖的手又慢慢握緊,裏邊難道出了意想不到的岔子?
有常服打扮的士兵進來遞軍情,常流將軍看了一眼,敲門入內。
“青河王,”常流看了端一眼,笑著說,“耳博圖暫時休戰了。”
青河王點點頭,說:“將士們辛苦,稍安勿躁。”
常流退下。
青河與端一時四目相對,靜的呼吸都聽得見。
“端兒……”青河道,“邊道還不是我的。”
“觀音山以南駐軍歸到五哥手裏,這邊道你是勢在必得的,今日不是你的,明日也是你的。”
青河搖搖頭:“端兒,過剛則斷,你如今是女人,女人有女人的好,她能想到男人想不到的一麵。這邊道百年固守,思維也有些固化,但是有一點,固化的思維有奇異的統一的凝聚力,你瞧,就算邊道如今悲慘,卻沒有任何逃兵,李家代代統管邊道,中間有出現李家的敗類,即使這樣,邊道百姓仍很好地堅守下來,等待李家重新振作。”
“五哥的意思是要招安,也並非想取而代之,你貿然想進,即使我和五哥答應,邊道百姓也很難接受,君舟民水,小心到時淹死你這個小皇帝。歸順要時間。”
“那你是如何短時間在邊道立足的?”端想不明白。
青河笑道:“還沒到立足的地步,五哥將邊道打得這麼慘,李審請信來我大不戎軍請求支援,我就來了。”
“你們兄弟兩個真的是……”端扶額無話可說。
“又不是第一次遇見兄弟對掐的。”青河被端的表情逗笑,摸摸她腦袋。
“飯菜已經備好了,陪六哥吃一頓飯?”
“白階和常流師兄一起進來吃吧。”
“那是自然。”青河重新戴上假人皮麵具,變作另一個人。
這頓晚膳很尷尬,無話,不提。
還記得在那天在街上的一家樓店,裏邊的說書人嗎?
那天,邊道說書人說著的,是很久以前祖宗如何從鬼風下逃出來的事,那鬼風如何滔天煞氣驚心動魄,那神仙如何絢麗多姿,用斧頭劈開邊道,指引著祖宗來到這裏開墾。
端腦海中閃過個各種仙姿,而那把斧頭,在腦海畫麵中的最中間,帶著萬鈞之力,如盤古開天,劈開了一處高大山,山從兩邊裂開。那把斧頭,和妖王送她的分明長得一樣。
端豁然睜眼,心砰砰直跳。
邊道人對這位仙人和這把斧頭也是感情至深,評書人講得驕傲,底下人聽得神往,邊道人既然可以固執於李家,見到開創邊道的斧頭,是不是也是萬人臣服?
那把斧頭,妖王送給了端,端後來轉送給了水妖——不過那些事此時都還沒發生,那把斧頭好端端的還在妖王手上。
端真不知該笑還是該哭,一把斧頭如同一個佛家玄機般,兜兜又轉轉。
算時間,此時的妖王正在老仙內。
時間不等人,端立馬去找青河說這事。
青河開門見是她,扯下臉上的假麵具,指著外邊天黑黑的光景,似笑非笑道:“三更半夜的,你找我也不挑個時辰。”
“你睡下了嗎?”
“剛躺下,你就來了。”
“先別睡了,我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問你行不行得通,問完我就走。”端徑直入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