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排排書架有如一座座高大豐碑,聳立在影風揚的麵前,一座靠著一座。書架本身是弧形的,因此完全遮蔽了在書架中間行走的盡頭。他本來還以為它們隻是柱子。而現在他站在書架麵前,有如一隻被拍癟了的螞蟻。
影風揚就算抬起頭,也隻能看到勉強看到眼前的七八排書那樣的高度。而圖書館的書架高度,足足有半百排書的高低。書倒是在書架上塞得整整齊齊。要他說,整理書架的人若不是用了什麼魔法,絕不可能攀著那麼高的一個梯子,把書放回原來的地方去。
至於不會什麼飛行魔法的人,就算搭個梯子,也隻能看到書架留在地上的那幾根可憐的腳趾頭。
因此瑪琳建議幫他找書,這可不是毫無根據。
但影風揚選擇在圖書館裏散步,他原本喜歡這樣毫無目的的行為。
正是因為地下,館內的光線極其暗淡。豐碑林立一般的書架之間,仿佛升起了一層層氤氳的霧氣。好像在遮天蔽日的森林裏行走。
安靜得影風揚隻聽見自己清脆的腳步聲。
館外的書,如同集結在天空的天使一般降臨,在神色的穹頂,簌簌地,黑壓壓一片。像是雨點一般落下,神秘而悄無聲息地躲藏進書架之中。
而原本在書架上的猶如列兵,整齊地站出隊列,又如受到號角召喚,向著穹頂飛去。
影風揚第一次看見,還是覺得有些驚訝,但是,毫無疑問,這是圖書管理員瑪琳開始認真幹活了,她在施放魔法,從書架裏取書,把別人歸還的書塞回去。隻是完全看不到施咒者在哪裏。幾乎是最枯燥的工作了。
怪不得經常會被人誤當做墓地。
他左手一本本撫摸著樹皮上或燙金,或手寫的字跡,好像魔力在他手心共鳴。最終,他在自認為的館內的中心停了下來——那裏有一塊幹淨的碑。館內唯一的光線,全部朝著那塊碑吸引而去——隻可惜,那塊碑文上文字都沒有,隻留下了一個年份——大潮元年。影風揚推測,那是老魔法師的墓碑。隻是他左看右看,也沒看出個什麼所以然來。
四周空無一人。
他從中心往圖書館的四邊走,迅速瀏覽書名。他覺得比起在圖書館內悠閑散步,自己更像是在迷宮裏探險。隻是無論這個迷宮從哪一條不同的入口開始,他都最終回到這塊沒有碑文的石碑的原點。
沒有任何同名的書因為疏漏,而被擺放在兩處。這些他都記得。
他微微抬起頭,隻有牆壁上唯一的魔晶的光芒朝著他笑,而如同重獲新生一般,在他頭頂來來往往。
瑪琳說的是對的,光是在這樣巨大的迷宮裏埋頭走,想要不迷路,是極其困難的。不僅費力,而且也不適合找書,起碼有百分之八十的,他的手都夠不到。倒不如直接找瑪琳要書比較省事。
不過,那名叫做瑪琳的魔法師,到底有著怎樣的魔力?
他仰起頭,列隊飛出圖書館的勉強築成了一條指向入口的線路。他昂著頭,緊緊跟著指引走去。
嘩啦。
突如其來的驚訝,叫影風揚立刻清醒。
他走出了無盡的渦流。
他毫無意識地走到了旋轉的階梯之下。藍袍子,綠袍子,橙袍子……入口處倒是有著不少各色的魔法師,還有幾張見過一次的一年級麵孔,恐怕他們也是為了知識而要受好奇地罪。
一本原本要飛回自己書架上的極薄論稿,正癱倒在他眼前的地上。剛剛就是它莽撞地衝進了影風揚的懷裏,隨後便完全失去了力量。
他把那本論稿撿了起來——《原始咒文——人類如何揣摩神的語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