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因為影風揚這次的出神。在黑色的戰車把它那大大的黑色煙囪直接往影風揚的腦袋上砸的時候,他才會躲閃不及。
猶如一座黑壓壓的書山砸在他腦袋上,把他整個人完全埋進了書籍的廢墟裏。
蜂鳴。
這次可不是那些書扇動書頁傳出來的。
他的耳朵這次可真切地聽到從自己顱內的震蕩中傳來的叫他心煩意亂的蜂鳴。
電籠。
在那些書砸到他腦袋之後,他還來得及給自己周身施放了一個電籠。雖然他現在渾身麻痹,電籠還是起到了某種緩衝作用。
他下巴微張。
電流使得他麵部嘴角的肌肉麻痹,嘴巴合不上來。口水倒是躺了幾滴下來,滴在了他腳邊的一本魔藥學詞典上。
他也沒有動。
雙腿麻痹,無法靈活地跑動,在眼前這些大塊頭麵前毫無意義。他需要靜待麻痹的緩解。
要不是他跟蟑螂一樣死皮賴臉地頑強抗了下來,他覺得都夠在這個頑劣的鬼魂手下死上好幾次的。
知識的力量,果然是很大的。
他眯了眯眼睛,看著那把他砸倒,又把他埋起來的那攤書又各自哆哆嗦嗦,顫抖地站了起來。在他麵前重新無情地組裝。
圓形的底座,圓柱的棋身,沒有王國。
這就是一枚車。
對戰局的結果已經無關痛癢的小棋子。
“怎麼可能,”他苦笑了一聲,“我明明親手……”
“這是王車易位,你還不懂麼?”瑪琳像跟一名剛剛入門的棋手說話,“國王永遠沒有那麼好刺殺。過去不會,現在不會,將來也不會。不過,我倒是佩服你還算有點刺客的覺悟,這種置之死地的覺悟。我都要懷疑你是專業的。”
“我,”影風揚費勁地抬起自己的右臂,“我不是已經把他將軍了麼?他怎麼還能易位?”
“不,”瑪琳冷冷地說,“你沒有。”
“你真當我一點都不懂棋局規則?”影風揚也冷笑一聲。
“是的,你沒有。”瑪琳仍然傲視著這棋盤上的戰場,似乎這無形的邊界在她眼裏都清晰可見,“你與黑王之間,還有一格的間距,所以並未形成將軍。因此,易位可行。”
與隨心所欲篡改規則的人拿所謂的規則來爭辯,沒有任何意義。
“莫非,扮演神明的感覺,就這麼開心麼?”
哪知道,瑪琳反倒是不屑地搖搖頭,“不,一點都不開心。”她繼續看向場中那塊至始至終保持空缺的地方,“不過,有的人倒是覺得很開心。你呢?不想繼續保命了嗎?”
她話音剛落,那輛戰車又用自己滾得飛快的輪子往影風揚身上軋了過來。在層層書架間,帶著後麵的士兵狼奔豕突,好像一群駕著馬車,在鬧市的大街上高高揚起馬鞭,跋扈橫行,隻想撞人的紈絝子。
影風揚隻有後退。但他的身後隻有空曠,那些棋子早已挪過地方,那些書架早都砸壞,他已無處可藏。
非常明顯。那名老魔法師玩得很開心。
步伐,進退,勝敗,他在這鬥獸場裏看著活生生的人跟這些打不死的怪物鬥爭。甚至,一擊斃命都不是他的樂趣,他甚至在享受這種慢慢折磨獵物的感覺。
影風揚覺得自己根本就不想玩了。
他不是棋手,他隻是一名棋子。被老魔法師掌握著,跟他那盤棋較勁棋子。
就在戰車快撞到他之前,他還在想,身上帶著的這些弗絲的卷軸,還夠不夠在這個老頑童玩膩之前自己用的。
他閉上眼睛。
裝死,然後暴起。
或許是這盤棋的另一個解法。
戰車在撞到他之前,突然開始解體。
在那輛戰車後麵的士兵,戰馬,主教都是。
一股書的浪潮把影風揚在書海裏打翻,踉蹌地推到圖書館的牆角,重重砸在牆壁上。現在,他也好歹能自稱是在書海中遨遊過的博學之士了。
他掙紮了兩三下,才從這些麻煩的書中間重新站起來。
他覺得自己的肋骨都被浪頭拍斷了。好在,這些書在撞到他之前,完全失去了力氣,隻是殘存著衝擊過來的那股勢頭。所以他傷得並不重,他自覺這次還能省下一個弗絲的卷軸,在市麵上那可是能賣好幾個金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