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近黃昏時,蕙羅回尚服局取要用的什物,那時香積在院中研磨香藥,見蕙羅進來立即告訴她:“翹翹來找你,在屋裏等很久了,你快去見她罷。”

蕙羅快步入內,剛推開門,便聞見一陣馥鬱脂粉香,與此同時,一個女孩如花蝴蝶般飛撲過來,給了她一個結結實實的擁抱,然後牽著她雙手略拉開點距離,歡聲笑道:“姐,快看快看!我有什麼不同?”

蕙羅上下打量,笑道:“翹翹今日花枝招展的,穿了一身新衣裳。”

“還有還有!”翹翹把小臉湊到蕙羅麵前,左轉轉,右轉轉,讓她看頭上發上的裝飾。

蕙羅定睛一看,有些訝異:“你哪來的這些金鈿翠翹?”

麵花用金箔,頭釵用點翠工藝,這些飾物頗為華貴,不是普通宮女能戴的。蕙羅重新審視翹翹的衣裳,見那身襦裙是以蜀錦和越羅裁成,樣式新穎,絕非內人日常衣裙,便更為疑惑了。

見她如此反應,翹翹很是滿意,這才公布了答案:“皇後收我做養女了,這些衣裳首飾都是她賜的。”

翹翹姓劉,原是開封城中一位酒保的女兒,後來被選入宮做尚服局宮女,跟著蕙羅學香道。學香道的內人被要求長年吃素,不得沾葷腥刺激之物,劉翹翹卻偏好肉食。因她容貌美麗,性格又活潑,在宮內結識了不少小黃門,那些小黃門便經常偷送魚肉給她。有次又有幾位小黃門送來肉食,還順便提了一壺酒,翹翹大喜,帶了他們躲在尚服局倉房大快朵頤,又吃又喝,不想卻被前來倉房取香料的林司飾抓個正著。

林司飾把此事告訴周尚服,周尚服大怒,決意殺一儆百,把翹翹降為洗衣掃地的粗使宮女。蕙羅苦苦哀求,乃至帶著翹翹在周尚服門前跪了一夜,周尚服才開恩放過翹翹,但也不再允許她學香道,而讓她改學女紅和衣料染織。

經此一事,翹翹十分感激蕙羅,對她親近不少。她比蕙羅小兩歲,後來幹脆認蕙羅為姐,平時稱呼也就喚她一個字——姐,聽起來格外親昵。

翹翹不適合學香道,卻甚愛女紅,在裁製衣裙方麵也頗有靈氣。而且翹翹運氣不錯。劉皇後生皇子時趙煦賜了大量財物給她,其中有一件褙子上的花是翹翹繡的,劉皇後見了褙子很喜歡,命人宣繡花者覲見。待見了翹翹,皇後愛其俏麗,又覺她言語可喜,便留在身邊。如今看來,翹翹甚得皇後歡心,因此蒙她收為養女了。

蕙羅亦為她高興,連道“恭喜”,又拉她坐下細談,“是什麼時候的事?”

“昨天。”翹翹笑道,“昨天皇後問我家世,我就跟她說了。說我娘死得早,我爹給我娶了j□j,j□j整天虐待我,不給我飯吃。我爹又是個酒鬼,喝醉了就打我。有一次把我打得奄奄一息了,怕我死在家裏,便趕緊托人把我送進了宮,賺到了最後一筆錢……”

蕙羅驚問:“你竟受過如此虐待?怎麼以前都沒跟我說過?”

翹翹狡黠地笑笑:“是我誇張的啦……如果不這樣說,皇後怎麼會同情我?”

蕙羅啼笑皆非,頓時明白了她這次躍上枝頭的原因。

翹翹繼續道:“皇後聽了歎歎氣,說我可憐,難得我們又同姓,便把我收作女兒了,賜了我好多好東西……”言罷一指蕙羅的床,“看,那些就是一部分,我特意帶來送給你的。”

蕙羅順著望去,但見床上堆滿了衣物、麵花、胭脂水粉及各類蜜餞果子,立即擺手道:“這些東西我都用不著,別浪費了,你還是帶回去罷。”

“姐!”翹翹按下她的手,加重了語氣道,“這些都是我精心為你挑選的禮物,你若不收便是嫌棄我。”

蕙羅道:“司飾內人每日所穿的衣裙皆有定製,何況做我們這活兒,麵花和胭脂水粉還會缺麼?平時也不大用的……”

“那,蜜餞果子你一定要收下。”翹翹奔至床邊把幾盒蜜餞全拿了過來,硬塞在蕙羅懷裏,“我吃過你們的苦,知道你們是什麼好吃就不能吃什麼,嘴裏都快淡出個鳥來了。給你大魚大肉你肯定不要,那一點蜜餞果子總該收了罷?”

蕙羅猶豫,見翹翹一直關切地盯著她,終於點了點頭。翹翹見狀大悅,又倚著蕙羅坐下,抱著她的手臂說:“姐,日後誰敢欺負你就跟我說,我讓皇後去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