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霓淡淡道:“是尋常的百和裛衣香。”
蕙羅擺首:“不是的,除了百和裛衣香,還有一種特殊的香味……姐姐最近用了什麼特別的香藥麼?”
“沒有。”小霓迅速回答,帶著明顯的逐客之意,“我困了。”
蕙羅隻好告辭,失望地走開。才一轉身,小霓的房門便“哐”地重重關上了。
直到深夜,那縷異香仍似縈繞在心間,蕙羅竟輾轉難以成眠。室內炭火燒得旺,亦令她有些氣悶,索性便起身,穿好衣裳推門出外,倚於庭前廊下看月下寒梅。
彼時殘雪未消,月華空濛,微風斷續梳過,庭中梅影綽綽,幽香不絕。蕙羅含笑閉上眼,靜靜品味這淡雅花香。
闔上雙目,是為了專心品香。暫時放棄視覺時,身體的其他感覺也會變得尤為敏感,包括嗅覺。片刻後,她睜大了眼睛,帶著難以置信的表情轉首四顧——這裏除了滿庭梅香,還有一絲特殊的香氣,斷斷續續地隨著月下清風飄遊至她鼻下,正是她在小霓門前聞到的那種異香。
這裏離小霓居處並不算近,這便意味著,那香氣來源就在庭中了。
這念頭頓時喚起了蕙羅所有精神,她立即疾步走入中庭,四處探尋那奇異香源。當涼風初定時,她辨出了一個可能的方向,遂朝那裏走去。
那是通往後苑的廊下小門。小門半掩著,從蕙羅所處之處望過去,裏麵黑漆漆的,在冷色月光下凝著幾分詭異氣氛。
蕙羅強抑心頭恐懼,一步步地探去。將近小門時,但見門內有一抹白光一閃而過,迅速飄向門內更深處。
蕙羅悚然一驚,想起了一些宮廷中流傳的鬼魅傳說。不禁轉身,差點便要跑回去,但回旋的風偏偏又把那脈異香又送了過來。
那究竟是什麼香?似凝結了百花精髓,卻又如此溫雅蘊藉;細若遊絲,卻又綿延不絕,像水銀一樣,一旦找到一點縫隙,便要鑽進你心裏。
抵不過這般好奇,蕙羅還是回了頭,通過那道小門,踏著月光朝後苑尋去。
轉過幾道玉砌雕闌,越過數重台殿香階,蕙羅已身處後苑,那異香忽又似杳然去遠。蕙羅凝神觀察,須臾見遠處梅花樹下又有白影一現,隱入其後太湖石峰巒之中。
蕙羅迅速趕去,果然聞見太湖石後異香飄渺,但那妖魅般的白影卻不知所蹤。
枯立原地許久,異香逐漸淡去,蕙羅疲憊之下正準備放棄,忽然聽見對麵一隅有竹笛之聲傳來,悠揚清越,但隻吹了一個樂句便止住。蕙羅一怔,旋即意識到這很可能是那與她捉迷藏的“妖魅”在暗示其藏身之地,於是又疾步奔向那邊。
那裏水榭之前,又是暗香嫋嫋而不見魅影。蕙羅很累,頹然坐在瑤津池,想起那身攜異香的白影,不知是妖是鬼,竟然如此捉弄她,不由心中惱怒,拾起一塊卵石,揚臂扔進池中,“撲通”一聲,驚飛了一雙殘荷下棲息的鷗鷺。
一個男子的輕笑聲隱隱從身後傳來。蕙羅陡然回首,雖未見人影,但可辨出水榭的門是虛掩著的。
蕙羅試探著朝水榭走,似回應她般,那竹笛聲又起,這次隻是短短的一個音,自水榭廳中響起。
蕙羅快速跑到水榭門前,伸手一推,門應聲而開。
廳中並無火燭,借著庭前月光,依稀可見其中繡幡飄迥,簾幕微揚,風動影移而不見人形。
但,蕙羅肯定那香源就在這裏,因此處異香氤氳,飄浮於此間空氣中,熏人欲醉,令蕙羅簡直有些恍惚。
而就在她心神不定之時,有人悄無聲息地移至她身後,展開一襲鑲白裘的大氅將她擁入懷中。
他的動作那麼自如,溫情款款,卻又不容拒絕。明明是無禮的舉止,他做起來竟絲毫不顯唐突,仿佛那是最自然不過的事。
於無聲中加大力度,他化解了蕙羅起初的掙紮,然後微笑著,下領滑過蕙羅發際,如情人般低首輕觸她維紅的臉頰,就這樣溫柔地擁著她,在她耳邊輕聲說出了第一句話:”妹妹,你為何要跟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