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是你真實目的?”趙似冷冷地拂開她的手,“你口口聲聲說是為我籌謀大計,為我作犧牲,其實不過是以我為工具,去獲取你想要的權位。我真不明白,一個皇太後的虛銜就值得你命都不要了的去爭?”

朱太妃怒道:“你這孽障都十八歲了還不懂事!我和你一生就虧在嫡庶之別上。老娘這輩子就這樣了,如今願意拚了命為你謀劃,你還不領情,說我把你當工具!”

“你自覺為我好,為我謀劃,卻有沒有想過我到底想要的是什麼,我的願望是什麼?”趙似反問。

朱太妃愣了愣,道:“你的願望,不也是當皇帝麼?”

趙似搖搖頭:“那隻是你的願望。從小到大,我的所有東西都是你給我安排的,從來不會問我是否喜歡,是否需要,想當然地認為你想要的就是我想要的,隻把我當作依附於你的工具,你想利用了就拿出來使使,不用了就把我擺放到你想擺放的位置,卻未想過,我也是有自己的頭腦和意願的,更沒想過,為我安排事務之前先問問我要不要這樣。”

朱太妃無言以對,須臾,才又含怒問:“那你且說說,你到底想要什麼?”

“現在,隻想要你閉嘴。”趙似道,“我不會照你說的去做。”

旋即拂袖而去。

朱太妃呆立良久,方緩步出去,心情鬱結,但覺前途茫茫,一時亦不知該去往哪裏。最後信步走到孫小鸞薰衣的耳房外,見其中燈燭通明,卻不見人影,而滿地狼藉,遂入內細看,竟發現自己衣裳落於地上,多有汙跡。

太妃拾衣入懷,忽然悲從心起,暗忖先帝駕崩,自己大勢已去,每況愈下,連下人們都跟紅頂白,給自己薰件衣裳都如此輕慢。再看衣裳便如同看見委頓於太後足下的自己,滿懷憤懣,無從消遣,偏偏此時有風吹入,地上的香爐炭餅隨之亮了亮,太妃心念一動,便把衣裳覆了上去。少頃,炭火點燃衣裳,火焰開始蔓延。

太妃帶著冷淡笑容提起衣裳,旋轉揮舞,那火苗舔舐周圍帷幔,迅速燃燒起來。

蕙羅睡至半夜,忽然被香積推醒,迷糊間但聽屋外人聲喧嘩,卻不知發生何事。

“走水了!”香積告訴她,“看樣子是從聖瑞宮十二大王書齋的方向燒起來的。”

蕙羅一驚,迅速起身,匆匆穿好衣裳,也不及綰發便朝聖瑞宮跑去。

跑到聖瑞宮,隻見火勢盛大,包括薰衣耳房在內的一排殿廡和趙似的書齋已燒成一片,內臣們不斷提水滅火,火仍無熄滅的趨勢。

蕙羅站在書齋前惶然四顧,並不見趙似,抓住一個小黃門問:“十二大王呢?”

小黃門說:“適才十二大王以為太妃在書齋裏,衝進去找太妃,一直沒出來。太妃倒是在那邊耳房外找到了……”

蕙羅腦中轟然作響,下意識地向書齋跑了幾步,被兩位救火的內臣拉住了。

麵前烈焰翻騰,熱浪撲麵,蕙羅幾欲窒息,身體一晃,跪倒於地。想起與趙似往日種種,不由悲慟莫名,淚水奔湧而出。

“十二大王!”她哭泣著朝火中喊道,“快出來!你不是要出宮麼?還在裏麵做什麼?”

烈火熊熊,並無人應。

蕙羅繼續悲泣道:“你快出來!離開皇城,造一艘大船,在大海裏航行,想停就停,想走就走……這不是你的願望麼?你不是要去海上麼?快從火裏出來……”

有人過來想拉開她,蕙羅擺手甩脫,撲倒在地,依然麵對火海一聲聲喚十二大王,淚如泉湧,反複述說著他的心願。

這時有一人從書齋後繞出來,緩緩走到她麵前,把她拉了起來。

蕙羅驚喜地發現來者正是趙似,衣衫和麵上盡是煙火的痕跡,好在似無傷痕。

他冷眼看她,斥道:“你傻不傻啊,這時候跑到這裏哭,明天就上邸報了。”

她抹著哭得稀裏嘩啦的臉,猶帶泣音地應道:“你才傻呢,都不知道,上次你帶我遊汴京,就已經上過邸報了。”

他有一瞬的沉默,然後左手猛然攬她腰,右手招回她飄散於風中的長發,盯牢她:“那就再上一次吧!”

於是,在獵獵焰舞、火光萬丈的背景下,他低首,狠狠地朝她驚愕之下半張著的嘴吻去。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