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布又道:“提及蔡王,倒是有一事迫在眉睫。靈駕西行之時,按禮諸王皆從行,聖瑞宮一派的梁從政、藍從熙等輩也會同往。此去往來近月餘,而山陵使章惇一向麄疏暴率,語言舉措也是不循常理,目前雖無妄動,但若在山陵與蔡王等人交通籌謀,一則後患無窮,二則,即便他們不能成事,交通言語為朝廷所知,陛下勢必須公然懲處,如此陛下兄弟之間,未免傷恩,不可不慮。”

趙佶歎道:“太後也擔心此事,正與朕商議,近日要差一兩位心腹內臣去梁從政那裏,監察其所為。”

曾布道:“今日陛下對蔡王尤當留意防檢,勿使其陷於有過之地。”

趙佶應道:“這倒無須多慮,對蔡王朕自然更會遣人防察。但當務之急,是下令勿讓蔡王西行。”

曾布欠身道:“聖慮高明,非臣所及。但諸王皆從,惟獨不令蔡王西行,又露了痕跡。定王年齡比蔡王小,不如就以他兩人年少,為免奔波之苦為由,令其免行。”

定王即十三哥趙偲,如今十六歲,徙封定王。

趙佶聞言甚喜:“如此甚善。他們兩人皆未出居外第,這個理由倒是說得通。”

與曾布議事畢,趙佶回到福寧殿。少頃,內臣通報說蔡王求見,趙佶遂讓趙似入內,屏退宮人後,笑對趙似道:“才欲讓人請你過來呢,有事要與你說,果然兄弟連心,你這便來了。”

趙似朝他施禮,然後平身,淡淡道:“陛下但請寬心,臣不會從靈駕西行。”

趙佶的笑容便僵了僵,須臾才道:“朕是想跟你說,此去山陵,路途遙遠,往返近一月,你和十三哥年紀小,就不必奔波了,留在宮中好生讀書,也可慰皇兄在天之靈。”

趙似默默聽了,道:“十一哥隻比臣大三月,卻讓他去,這理由稍顯不充分。但臣還可上表,稱為侍母疾,臣自請免西行。”

趙佶冷了目色:“那你求見朕,是想說什麼?”

“有兩件事,”趙似道,“一是放過我母親。現在太後的人以診治為名,將她禁足於寢閣,連我都不能進去。而且昨夜大火,太後恐怕不會不予追究,若她有製獄之意,還望陛下施恩保全。”

“這個不難,太後那裏朕可盡量勸說,保太妃周全。”趙佶頓了頓,道:“其實,昨夜火時,有人看見太妃自那薰衣耳房出來……”

趙似遽然側首看他,目中憂色一閃而過。

趙佶微微一笑:“不過,朕沒有告訴太後及宰執。此事會幫你處置妥當,不會把太妃牽扯進去。”

見趙似不語,趙佶又道:“適才你說,找朕是有兩件事。不如這樣,你為朕做兩件事,朕也許你兩件事,如此公平罷?”

趙似默許。

趙佶遂道:“免從靈駕西行,算你為朕做的第一件事。作為回報,朕也承諾不追究太妃之責。至於第二件事,朕先說……”

他負手緩步靠近趙似,放低聲音道:“讓你的人上奏太後,請太後卷簾。”

趙似蹙眉,心下訝異。少頃道:“臣與朝臣並無聯係,無法代陛下行此事。”

“未必要朝臣,”趙佶道,“內臣亦可,隻要能公開提議,讓人知道……你必須答應此事,朕才許你提第二個要求。”

趙似思量半晌,終於頷首:“好,我答應你。”

趙佶朗然笑:“那你可以說第二件事了。”

趙似道:“請把司飾內人沈蕙羅賜給臣。”

趙佶並不覺意外,一副了然於心的模樣,含笑上下打量趙似,徐徐道:“昨夜之事我已聽說……但是你不覺得,你首先要求的,應該是我赦免你們的罪麼?”

旋即幡然變色:“你身為親王,卻私通六尚內人,公然狎昵,穢亂宮闈;沈蕙羅供職六尚,侍奉帝後,卻與親王私下往來,行為不謹。你們二人都犯了宮禁重罪,如今你不上表請罪,反倒要求朕將沈蕙羅賜給你,真是膽大妄為!”

趙似道:“你若要問罪,就處罰我罷,所有罪責我一律承擔,隻是別傷她分毫。”

趙佶卻又微笑:“適才我既答應你,再為你做一件事,那就不予追究了,可保你二人平安。但是你們以後不得再有接觸,若被朕發現,必嚴懲不貸。”

趙似默默無語。

趙佶含笑拍拍他肩:“你也大了,到了該娶妻納妾的時候。回頭我請太後給你挑個好人家女兒做夫人,宮中有姿色的內人也賜你幾個。至於那沈蕙羅,相貌平平,不值得你如此眷顧,隻放在司飾內人中,也尋常得很……有幾位掌巾櫛的內人倒各有好處,孫小鸞比她美,梅玉兒技藝比她好,當初若非太後太妃另有顧慮,為先帝做典飾的,也該是那二位,而不是沈蕙羅……”

“是,她們都不錯,”趙似忽然打斷他,冷發一言,“我和陛下一樣遺憾,為何到聖瑞宮來找我的,不是她們,而是蕙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