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被關進中艙。中艙有四室,其中兩室堆滿了各種貨物,另外兩室分別關押宋人男女,兩個囚室中間有木柵欄間隔。趙似蕙羅一行人被推進去之前男囚室無人,女囚室中躺著一二十歲左右的女子,一直在昏睡,偶爾醒來也□□不止,似乎病了。

將他們鎖入囚室之前那幾個異域人解開了捆綁他們的繩索,也不再以布塞口,但推他們入室後即把門窗鎖好,到了進食時打開一扇小窗,把食物投入讓他們自取。

如今可自由交談,趙似當即來到中間間隔的柵欄處,問躺在地上的女子這是何地,那女子昏昏沉沉地並不回答,趙似又重複問,蘇意墨在另一角落冷冷搭腔:“別問了,我知道,這裏是明州。”

趙似轉身問蘇意墨:“你來過?”

蘇意墨道:“沒有,但是我聽得懂這些黑衣人說的話,他們交談時提到這裏是明州。”

趙似再問:“他們是哪國人?你也是從海外來的?”

蘇意墨一時不答,鄧鐸怒而斥他:“我家大王是因為想救你才被人抓到這裏,也不知還有沒有命回汴京,如今問你幾句你也不答,想讓他就這樣稀裏糊塗地送命?”

蕙羅亦道:“生死攸關,蘇使君若知道什麼都告訴我們吧,我們一起想辦法,若能逃出去最好,若命終將葬送於此,知道了真相,也不至於做個糊塗鬼。”

蘇意墨歎了歎氣,道:“好吧,我說……他們說的是三佛齊的土語,他們應該就是三佛齊人。”

“三佛齊……”趙似重複著,又問,“就是真臘與闍婆之間的三佛齊?”

蘇意墨道:“沒錯,就是那因處海上要塞,聚集了往來各國名貴香藥的三佛齊,也曾多次朝貢於大宋。”

蕙羅問:“那你也是三佛齊人?怪不得相貌與宋人頗不相同。”

蘇意墨苦笑:“我不是純正的宋人,但也不完全是三佛齊人……兒時的事忘了許多,但還隱約記得是坐了很久的船來到大宋的,那時我大概有三四歲,或者更小。一個女人抱著我坐船,我想她應該是我母親。她的模樣我記不清了,但記得她的胸前掛著一個金絲編織的香囊,散發著馥鬱的香氣,似花非花,似麝非麝。她經常給我唱一支歌謠,和那香囊一起,成了我最初的記憶。”

蕙羅忍不住問:“那是龍涎香吧?聽起來像林司飾說的古龍涎。”

“別急,我會說到。”蘇意墨沉默須臾,繼續講述,“到了大宋後,她帶著我四處奔走,去找一個宋人。但不知為什麼,那人並不見她。她終於絕望了,痛哭一場後,把香囊摘下來掛在我脖子上,把我遺棄在一個宮城門前,獨自離開了。”

蕙羅惻隱心起,看蘇意墨的目光也柔和了許多。趙似則冷靜地分析:“她應該是遇人不淑,被一個大宋男子欺騙生下你,那男子卻始亂終棄,她難以接受,所以把你遺棄在大宋,自己回去了。”

蘇意墨黯然道:“也許吧……後來,一位太醫收養了我,他說當時他問我叫什麼,我說的名字聽上去是蘇伊摩,於是他給我取名叫蘇意墨……我在他身邊長大,他教我運用香藥和醫藥,後來被他舉薦,做了外香藥庫使。有一次三佛齊遣使臣朝貢,我無意中聽見使臣唱一首歌謠,猛地想起那正是我幼年時母親常給我唱的那首……所以,我開始學習三佛齊語,以及他們用於文本的梵語。”

鄧鐸插言問:“那些黑衣人你認識嗎?為什麼要追捕你?”

蘇意墨搖頭:“不認識,我也想知道他們的身份。如果不是他們,我也許還在汴京平靜地做我的香藥庫使。”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