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那殷紅的汁液,我莫名恐懼。
那是……憑著殘存在身體裏的恐懼記憶,我已經猜出來:那是——“忘情”。
夢裏,紀曉芙的哭聲傳來:“不要啊,不要!師父,我求求你,我不想忘,不想忘啊……”
那一聲聲撕心裂肺的痛哭,縱然我知道不是對我,而是對丁敏君,卻仍是模糊了雙眼。
滅絕啊滅絕,你真是——“滅絕”啊!
此刻,滅絕師太望著我,眼裏一片冰霜。
“丁敏君啊丁敏君,你本是我最得意的徒兒。整個峨眉,隻有你有天賦練成絕世武功。原本,我是打算把峨眉掌門和峨眉最大的秘密告訴你,盼你來日光耀峨眉。誰知,你竟如此糊塗,自毀前程!”
如此糊塗?不就是說跟紀曉芙的事麼?
雖然我不是丁敏君,但此刻仍忍不住為她理論:“我隻是愛上了一個人,又何謂‘自毀前程’?”
“可你愛的是一個女人!”
“眾生平等,既然我們可以愛男人,為什麼就不能愛女人?”
“你……”滅絕師太臉色白了白,甩袖,“荒謬!”
“我是荒謬,可師父你呢?”我鼓起勇氣望著她,“你口口聲聲說我是你最得意的徒兒,說我有練武天賦,說要讓我接任掌門他日光耀峨眉,可你,真的重視過我麼?你根本就沒教過我武功吧!”
雖然這是我的猜測,但在這一刻我還是吼了出來,等她的反應。
滅絕師太身子晃了晃,顯是心潮翻湧。
臉色,也變得極為怪異。
我知道自己猜對了,於是站起身,示威般看著她:“師父,為什麼,你不肯親授我武功?”
我很清楚:以我所謂的絕世天賦,武功挫到這個程度,不可能得到滅絕的親自指點。
“還好我沒授你武功!”向滅絕師太這樣的人,是絕對不會意識到自己的錯誤的,“不然以你的糊塗,還不知做出怎樣不可挽回的事!”
說著,她又恢複自信,一步一步走了過來。手裏,托著“忘情”。
“不,不要過來!”我嚇得往後躲,“我不要喝那個東西,我不要忘記!”
開玩笑,我才不要在這裏喝□□。萬一連自己是穿越來的都忘了怎麼辦。再說我還要幫張三豐傳承太極呢。
“由不得你!”
滅絕師太捏過我的下巴,強橫地將藥灌
“啊——”
我發出了連我自己都害怕的驚叫。
然並卵,我雖然這一年來勤於練武,進步神速,卻根本不是滅絕師太的對手。
在武俠世界,武功決定一切,正如在二十一世紀的金錢。
苦澀的汁液入喉的那一刻,我的眼淚也湧出來:
唔,我以後,一定要好好練武。回到現代,一定要好好賺錢……
然而,等我再次醒來,卻不是“以後”。
甚至,我都不清楚自己是不是還“活著”。
因為我發現:自己完全不能動彈。
不,應該是說,丁敏君的身體不能動彈。
而我,就像一個飄出身體的幽靈。
這感覺……很奇怪。
更奇怪的是:我的感官卻是清楚的。
我看得到屋內的布置,也看得清眼前的女子:一身青翠,那是青春的楊不悔。卻,也是曾經的紀曉芙。
“曉……芙……”
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帶著無盡的生澀。
咦,這是我的聲音!
不,應該說,是我穿越成的“丁敏君”的聲音。“我”的嘴巴在動。
“敏君……”
紀曉芙把“我”扶起,萬語千言盡是說不出口,隻是掉淚。
“我”伸出手去,用無力的手臂,將她抱住。
可是,我卻知道:自己並沒有伸出手。
天,也就是說,伸出手的人,是丁敏君。
這一刻,我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
丁敏君回來了!
估計是“忘情”有逐魂之效,生生將我的意識從丁敏君身體內逼出,而那個“丁敏君”,卻趁機回來了。她還想見她的愛人。
那……我怎麼辦?
我是一個穿越者,如果靈魂被攆出了現在的*,那我的靈魂會不會飄蕩在現實與虛擬之間,無所歸依?
天啊,我怎麼回去啊?
我快哭了出來,趕緊去摸掛在脖子上的白雞蛋。卻,根本抬不起“丁敏君”的手。
這一下,我真的哭了。
“嗚嗚嗚……這是哪裏?我害怕……”
如果說以前的害怕還有係統相陪,那這一刻,我卻是自己一個人孤單著害怕了。甚至,沒有係統的指引,我連自己未來在哪裏、現在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沒有人能聽見我的聲音,也沒有人能看見我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