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皮已經麻木了,臉上胳膊上裸露的皮膚全部都灼燒著,在驕陽的直射下更是痛苦。
頭發上仍舊往下滴著咖啡,鼻尖縈繞著咖啡的醇香,可這味道卻令她作嘔。裙子也濕了大半,黏黏地貼在皮膚上,渾身不自在。
她不知道自己怎麼回的家,好像做了一個夢,夢醒之後便在淋浴下清洗著。
相遇,相知,相別離,每個人的一生都是一個圓圈,她和宋溢的交集止於此,從此,各自又沿著彼此的軌道生活。
她忽然好想林聖哲,想趴在他的懷裏放聲大哭一場,一如以往每一次傷心一般。
——你不過是附著在林聖哲身上的一條臭蟲,沒了他,你什麼都不是!
馮熙婷的話如魔音般回蕩在她的耳邊,伴隨著水流嘩嘩聲,她煩躁地關上花灑,那聲音終於消失。
她木訥地倚在牆壁上,冰涼潮濕的感覺喚醒她一絲理智。
理智告訴她,馮熙婷說的對。
兒時的那些回憶如潮水般湧來,被夏若珺及時抑住,她不想被事實再一次擊痛脆弱的心髒。
若天下真的沒有不散的筵席,那她寧可始終孑然一身,不去觸碰別人施舍的,哪怕一丁點兒的溫暖。
她不想依附於誰,更深知一旦寄主離開她便會走投無路的道理。
半睡半醒間聽到手機的震動聲,她迷糊糊拿起手機看到13個未接來電,宋溢和彭淳,都是討厭的人,索性關機繼續睡。
不知過了多久,眼前忽然變得明亮,有人聲在耳邊嘈雜,她煩躁地轉了個身,被臉上的傷痛醒。
睜開眼,臥室的燈不知何時被人打開,她猛然坐起,正對上林聖哲深邃地眸。
他一身黑色正裝,像是急於趕來的。臉色很不好看,眉心有深深地褶痕,身上的戾氣也十分濃重,顯得冷硬而肅殺,卻在與她對視的那一刻趨於緩和。
“吵醒你了。”他陳述,卻無抱歉之意,轉身打開門把室外的人叫了進來。
是個陌生而年輕的男子,語氣和表情皆官方化,請她躺平,檢查她的臉和胳膊,按了按她的頭皮問她感覺如何。
她隻會說一個字:“疼。”
年輕的醫生露出欣慰的表情,對林聖哲說:“知道疼就沒有大礙,燙傷膏按時擦,避免紫外線直射,不會影響容貌。”
“你確定就好。”
醫生握拳捶了一下林聖哲的肩膀,又看了眼茫然的夏若珺,點頭示意,然後離開。
夏若珺的臉有些疼,她本以為睡一覺就會好,沒想到臉上皮膚的溫度絲毫未減,滿腦子都是剛剛那個人說的:“不會影響容貌。”
她伸手輕輕捧著自己的臉,問:“我現在的樣子很可怕嗎?”
林聖哲從她的梳妝台上拿出一麵小鏡子,舉在她的麵前:“燙傷要及時處理,不能聽之任之。”
“你是說,沒有你的話,我就會毀容?”
“……”林聖哲深深凝視著她。
夏若珺看著鏡子裏的那個人,發絲淩亂,臉上的皮膚紅腫難看,憔悴不堪,她伸手拍開麵前的鏡子,抬起頭,語氣平靜地可怕:“是不是沒有你,我就活不成了?是不是沒有你周俊,我……嘶……”
林聖哲在她臉上輕拍一下,製止住她的胡言亂語後直起身:“我去給你下碗麵,然後幫你抹藥。”
他這樣讓夏若珺更氣,她拿起身旁的布偶氣憤地朝他扔去,正中他寬厚的背,大喊:“你把我家的鑰匙還給我,你不能再這樣隨意進出我家了,我是女孩子!”
砸在他背上的力量根本不足為道,可那股力量卻使他心頭一震,他頓下腳步,彎腰拾起。
布偶是一條黑色的狗,腆著肚子耷拉著眼,很醜,是他送給她的第一個禮物,被她完好地保存著,日日放在床頭。
卻也成了她攻擊他最好的武器。
那隻狗的雙眼黢黑明亮,卻因為這樣的投擲,一隻眼碎裂,無法愈合。
林聖哲緊握手中的布偶,看著另一隻手中的殘骸,眼神變得冷冽。
“別人的話這麼容易影響你?”
林聖哲說著,順手把已經殘缺的布偶放在她的梳妝台上,留給夏若珺一個冷然的背影。
門被關上,發出一個不大不小的“嘭”的聲音,夏若珺看著緊閉的門,像是泄了氣的皮球,委屈地團成一團。
珺珺你看,果然連哥哥都棄你而去了。
心尖密密麻麻地疼著,她縮著身子,等待疼痛減緩。
皎潔的月光柔和了沉重的夜幕,夏若珺看著輕輕飄動的窗簾,心中的浮躁漸漸平靜。她的確是被馮熙婷的話影響,才會這麼暴躁地對林聖哲。
她忽然想起林聖哲今日是要出差的,此時不應看到他才對,冷靜下來腦中的思路變得清晰,想起他方才風塵仆仆的焦急模樣,開始後悔,難過的輕輕喊了句:“哥哥。”
無人應答。
她懊惱地低下頭,扯動皮膚,臉上的疼痛與灼熱提醒著她自己的傷勢,她閉上眼清吸一口氣,緩緩吐出,要是真的毀容了也好,從此隱居山林,與世無爭,倒也快樂似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