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多年,她第一次喊他這個名字,在她心裏,他一直叫做周俊。
任憑身邊人來去匆匆,她身邊自有一個周俊不離不棄。但現在,那個叫做周俊的人,正在一點一點遠離她。
林聖哲臉色瞬間陰沉下來,頓時明白過來,她是真的不要他了。
“我七歲的時候認識你,同一年你被林家接走。我還記得林叔從那輛黑得發亮的車子裏走下來,徑直朝你走過去的場景。我一直都記得。”
夏若珺握著擦過嘴的紙巾,陷入回憶中,眼神發直,有些迷離。
“我以為你會像其他人一樣,離開福利院之後連想起來都覺得惡心,我真沒想到你會回來看我。”夏若珺眼神變得平靜,像是一湖清泉波瀾不驚,毫無情緒,仿佛在陳述其他人的事情。
“……”
她看著他,用所有的眼睛和所有的距離,專注得目不轉睛:“我以為自此再也見不到你,隻把你當作是眾多被拋棄的孩子之一。是你突然回來看我,是你說的,你願意照顧我這個妹妹。我沒有父母沒有親人,是你親口說,你願意做我的親人!”
“……”
“你都忘了嗎?”夏若珺死死握住紙巾,傷心欲絕地看著他,“親情是扯不斷的線,現在你要扯斷它嗎?”
她脊背挺得筆直,身後是陽光照射進來的金燦燦的光芒,林聖哲卻絲毫體會不到陽光的溫暖,那光像是利劍一樣,從夏若珺的身後直直刺向他。
他似乎還聽到了自己的血肉被貫穿的聲音,恐怖而狼狽。
林聖哲也坐得筆直,一米八七的個子坐在那裏也比夏若珺高出許多,他長臂一伸,一如從前般摸了摸夏若珺微濕的發,聲音裏滿是彷徨:“可是珺珺,這要怎麼辦呢?”
“……什麼?”夏若珺不懂。
林聖哲沒有回答她,站起來,給了她一個高大而決然的背影,消失在這間房內。
夏若珺僵直著身子目送他離去,就像以往他生氣時,他習慣走在自己麵前隻留給自己一個背影時,自己無奈也隻能看到他的背影。
她從小就討厭他的背影,盡管再好看她都不喜歡。
不喜歡自己眼睜睜看著他一步步走出自己的世界。
——
星期一開晨會的時候,夏若珺是聽到了一陣劇烈的響聲才回過神來,茫然地看向坐在主位的彭淳,發現他的臉黑如包公,周圍人的眼神也都唰唰唰射向她,安妮更是一副不屑地看好戲的樣子。
彭淳把手中的簽字筆扔向一旁,挽著自己的襯衣袖子,抬起下巴煩躁地說:“夏若珺,把我剛說的話重複一遍。”
夏若珺坐直身體,眨了眨眼。
她不明白的是,為什麼在這種丟臉的時刻,她腦海中林聖哲的臉龐還是無法揮散。
她蹙了蹙眉,站起來,目不斜視地看著彭淳,一字一字很理直氣壯地說:“我沒聽見。”
寂靜的會議室裏響起“嗤”的一聲,坐在她對麵的安妮用水晶指甲點了點桌麵,像極了彭淳平日的樣子,胸有成竹地複述:“公司的成長需要新鮮血液的注入,但並不能完全依靠新人,從今日起實行兩個老員工帶領一個新員工處理業務的政策,力求把設計做的更完美。”
她學著彭淳的樣子抬了抬下巴,加上自己的肺腑之言:“顧客明確要求使用陶質釉麵牆地磚,可你們組的小新人卻誤選成了瓷質釉麵的,這種低智商的錯誤,你這個做組長的是不是難逃幹係?”
夏若珺麵無表情地站著低頭看她,安妮慵懶地倚在座椅上斜視著她,怎麼看都像是贏家。
兩方對陣,電光火石,隻聽“咚”的一聲餘音不斷,停住後是彭淳惱怒地吼聲:“這個位置你來坐?訓人很有一套嘛,來來來,安老板,我坐下麵聽您訓話?”
安妮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的好不精彩,抿唇不語,水晶指甲陷在手心,手心越痛她越清醒。
而夏若珺還是那副淡漠的樣子,仿佛什麼都不能影響她,長長的羽睫垂下,根本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裏,更別提能走進她的心。
她這幅樣子讓安妮更氣,可安妮隻能暗自咬牙。
彭淳看著會議室裏這些人的表情,隻覺得氣血攻心,扔了句:“散會”。
率先走出。
彭淳的助理看了夏若珺,表情裏的帶著一種可惜的成分,追隨他而去。
不出夏若珺所料,彭淳肯定會把她叫到辦公室,她早就做好準備。
彭淳臉色發沉,一雙桃花眼中滿是怒意,他單手插袋倚在辦公桌前,倒平添了一股灑脫,讓人心動。
可夏若珺並沒有其他想法,公事公辦地喊了聲:“老板。”
他本就沒有訓她的意思,態度平和地問:“這兩天你去哪兒了,怎麼魂兒都沒了?”
——
家中以為自己和她是男女朋友的關係,已經鬧得白熱化,他想她,便從她家樓下等了兩天。昨日看她魂不守舍的拖著行李回家,她身後的林聖哲站在她家樓下久久未離,一看便知兩個人鬧了什麼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