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山頂回來的時候已經很晚了,彭淳和夏若珺一路再無言,車子沉默地駛向夏若珺的住處,隻是離別的時候,夏若珺低著頭走,彭淳站在轎車前怔怔地看著她。
夏若珺失魂落魄地走著,然後突然站定,回頭看了他一眼。
夜幕黑如潑墨,隻有月光照在大地上一片青白,夏若珺微微泛白的臉在月光的映襯下更下惹人憐愛。
彭淳看著那樣的她,覺得再堅硬的心都會被她這樣可憐的眼神融化。
他自己歎了口氣,大步走向站在那裏的夏若珺,緊緊地抱住了她。
夏若珺下意識地又想跟他道歉,可是這樣的她連自己都煩,更何況是彭淳呢,她隻能動作緩慢地抬起手,雙手摟住彭淳的後背,輕輕柔柔地拍了拍:“晚安啊。”
彭淳把臉埋在她的頸項,本應該難過的他忽然覺得此刻應該雀躍,因為照此看來,他們的關係又進了一步,他點點頭,嗅著她的馨香笑意滿滿地說:“晚安啊,娘子。”
然後他緩緩推開夏若珺,路燈下的她臉頰微紅,麵含羞怯,讓他忍不住又想低頭去吻她,最終還是克製住了,這樣牽著手,送她回家。
夏若珺拖著疲憊地身子打開家裏的門,以為家中不會有人,可是四處燈火通明,她站在鞋櫃前看著幾天不見的瞿蕊的鞋,趕忙跑到她的臥室去查看。
這一看可不得了,瞿蕊臉色蒼白如紙,痛苦地平躺在床上,兩隻如透明般的手疊放在小腹上,安安靜靜地閉著眼。
夏若珺坐在她的床沿,心疼的眼淚含在眼眶裏,輕聲喚她:“花兒?”
瞿蕊仍舊閉著眼,可是眼淚忽然就流了下來,夏若珺在這一刻覺得不知所措,下一秒頭腦便恢複了清明,她不敢置信地看著瞿蕊,顫抖著問:“你去做什麼了?”
“……”瞿蕊無言,隻是哭的更凶了。
夏若珺的心疼得揪在了一起,聲音高了一個聲調,問著:“這幾天你徹夜不歸,打電話不接要不就是關機,那天你大哥過來,我以為你們已經和好了,現在看來,你這是做了什麼糊塗事?他知道嗎?”
“……”瞿蕊仍舊緊閉雙唇不答,眼淚嘩嘩流著,襯得臉龐越發透明。
夏若珺的心頓時涼了。
她幫瞿蕊掖好被子,轉身到廚房煮了碗紅糖水,小心翼翼地端過來放在床邊上,扶著瞿蕊坐起來,讓她趁熱喝了。
瞿蕊乖乖的,以往淩厲得張牙舞爪地模樣完全收斂,捧著紅糖水一邊流淚一邊喝。
夏若珺也不知道說什麼好,更不知道從何說起,她歎了口氣問道:“沒吃飯吧?我煮個麵給你吃?這兩天我暫時不上班了,在家好好照顧你。你可別又趁我還沒醒就跑掉了!”
瞿蕊可憐兮兮地看著她,麵容憔悴,臉色蒼白得極近透明,看著夏若珺微微發怒的樣子,忽然就哭出聲來,嚎啕大哭著。
夏若珺心疼,把她捧在手裏的碗放到一邊,緊緊地抱住她,輕輕拍著她的後背說:“別怕,沒事了。”
瞿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緊緊摟著夏若珺,就像摟住生命中的最後一絲希望,她“哇啊哇啊”地哭著,嘴裏含糊不清的說著什麼,隻是夏若珺一個字都沒聽清。
她緩緩地拍著瞿蕊的肩膀,輕聲哄著:“慢點說。”
瞿蕊推開她,滿臉都是淚,被燈光照得整個臉都顯得晶瑩剔透的,她抹了把臉,氣若遊絲地說:“我不要這個孩子了,我今天把這個孩子打掉了。”
夏若珺在看到她的那一刹那就想到了,她的雙手交疊放在腹部,一副萬分痛苦的模樣,那時夏若珺就知道了她去做什麼了。
隻是聽她從嘴中親口承認,心裏更是難受,一個小小的生命,就因為爸爸和媽媽的狠心,這樣離開了。
瞿蕊死死咬著唇,泛白的嘴唇竟被她咬出了血色,她搖著頭說:“可是我不想,我不想的,珺珺,我剛剛還夢到他,那麼小小的一團,透明得連身上的血管都看得到。”
“好了好了,不想了不想了。”夏若珺聽她說的膽戰心驚,知道她心裏難受,可又不想讓她再回憶。
可是瞿蕊仍舊喋喋不休,把所有的委屈一股腦全都說了出來:“他為什麼要侵犯我?他明明有老婆孩子,為什麼還要招惹我?”
“……”
“我在美國交往了一個男朋友,卻因為他出了車禍被撞成植物人,現在我又懷了他的孩子,我真是該死!”
夏若珺倒吸了一口涼氣:“……”
瞿蕊仍舊自責,懊惱地揪著自己的頭發:“最可恨的是我,我竟然還想把這個孩子留下來。”
“孩子是無辜的。”夏若珺悲憫地說。
瞿蕊聽見她的話怔了怔,眼淚再一次毫無預兆地決堤。
夏若珺懊惱地扶額,她這是說錯話了,她的自責還沒結束,便聽瞿蕊鼻音很重地說:“不,這樣對大家都好。他的兒子已經六歲了,是個特別可愛特別懂事的混血兒,要是我把這個孩子生下來,勢必有一個孩子會沒有爸爸,對誰都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