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看到一群人提到霸下的神色,巨石就曉得,自己主意雖好,實行卻難,發自本能的恐懼感,已讓這些人失去了基本的判斷力,說實話,他自己也有點腿軟。
但是,有些時候謊言本身就是真相,他不得不苦口婆心開始勸解:“咱們人有六個,白蟻傀獸已經分裂成四隻,就算不再給它繼續分裂的機會,正常逃脫恐怕隻有兩個人能夠做到,運氣極好的話,也許可以三個,達到一半。”
“也就是說,生還的機會三分之一,最多一半。我們再看看躲進湖裏逃生的機會有多少……”
“首先,巨蟻不會遊泳,它的威脅直接可以忽略,要算的就隻有我們跟那隻霸下撞上,而且他正好心情不好的機會。”
“嗯,我記得霸下這種東西記性不太好,喜靜不喜動,一天裏大部分時間都是在睡覺,隻有覺的餓的時候才會出動尋找食物。也不需要多算,給他一天十六小時的睡覺時間,我們能夠全部逃生的機會,似乎就有三分之二了吧?”
“然後我還聽說,霸下實力雖強,飯量並不很大,跟普通人類差不多,以霸下的實力,要滿足自己的食欲,前後應該……花不到一個小時吧?”
“就算他一天要吃四頓飯,醒著的八個小時裏,至少還有四個小時是肚子飽脹,對食物沒有絲毫興趣的時間吧?這段時間就算碰上,隻要我們不刻意去挑釁,想來他也不會為難我們。”
“這樣一來,似乎就有六分之五了。而且,這還沒算他地盤太大,根本就沒留意到我們的情況……如果正常逃脫的話,需要多麼幸運,我們才能逃走五個隻犧牲一人啊?”
這般說著,巨石目光炯炯的掃視著眾人,寸步不讓的與他們疑惑納悶的目光正對,打消著盤桓在眾人心頭的疑惑,強忍住……心底裏蔓延的虛偽與自責。詭辯,一切當然都是詭辯!
概率的事情根本就沒法這麼算的,要知道,這個世界上可是有一種最壞的可能性總是會發生的墨菲理論。
可是他不能不賭,沐老頭計劃中的陰謀,不管有意還是無意,一旦開始逃離,依諸人實力,最有可能逃脫的,就是巨石自己了……
雖然計劃中所謂的陰謀可能根本不存在,隻是這個時代的人一種處理危機的慣用手段,是自己將其想的過於複雜,陰謀化了,可也正是因此,說服不是那麼容易的。
舉一個很簡單的例子就能解釋這些。
比如說,眼前有一場賭局,選擇大,一定能贏一千塊,選擇小,有可能贏兩千,也有可能一分不贏,那麼百分之九十九的人會選擇大,因為無論如何都會有一千塊入手。
可如果賭局換成這樣,選擇大,一定會輸一千塊,選擇小,有可能輸兩千,也有可能一分不輸,那麼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會選擇小,隻因為有一半機會可以一分錢不失。這便是人類在得與失間的微妙偏向。
逃得性命的這場賭局,顯然是第一種情況,至少眼前這些人將之定義成了第一種情況,所以他們會偏向一定能夠做到什麼的平穩獲得,而拒絕可能失掉一切的豪賭。
所以,巨石隻能用這種手段說服眾人。
理所當然毫無疑問,經過“精密準確”的科學計算,前去霸下湖避難的提議得到了一致通過,概率論戰勝了心理本能。
“乘除法……原來是這麼奇妙的一件事嗎?”一邊躲避巨蟻追擊,一邊奔向目的地的中途,不由有人這樣子歎息。
“是啊,你們要學的東西,還多著呢!”沉默片刻,巨石一聲歎息……
一座普通湖泊的周邊風光,末世之前和末世之後是絕然不同的。而且你永遠也不知道三天之後的地盤和三天之前的地盤有什麼相同點存在,由於四圍巨木參天,因得湖水的滋潤益發高大,層層疊疊密密麻麻的枝椏交錯,遮罩於湖水上空,讓原本麵積頗是不小的湖麵,看起來竟像是一口井,坐井觀天用的井。
井口不大,井裏麵水的麵積也不多,因為冬天臨近,樹梢上小船一樣的葉子紛紛飄落,落入湖中,漂浮於水麵。
特別是沿湖一周,林木最密的地方,腐枝敗葉將湖麵填充的密密麻麻,幾乎看不到絲毫水麵,隻是近湖心處,才有那麼一小塊水窪。
但若以為那就是這座湖的全貌,那可就錯了,大錯而特錯,在霸下的影響下新陳代謝能力幾十幾百倍強化的森林,這地方幾乎變成了一座死水沼澤。
也就幸虧,不僅植物草木繁衍生長速度大大變快,很多食腐生物,比如說菌,比如說白蟻之類,它們的天賦本能同樣大大增強,這才勉力能夠維持著食物鏈的正常循環,讓這處湖泊不致被腐化的枝葉填滿。
現實的情況是這樣,但若忽略腐枝敗葉沼澤死水,這個叫做霸下湖的地方,景色還是相當不俗的。
哪怕是天寒地凍的,樹葉依然沒有褪盡,周圍還是青的,至於中間那窪水,也不知是天空青綠色澤的倒映,還是水中微生物大量繁殖的關係,綠的竟然深湛純粹,就好像一方美玉一般,等閑當真難得一見。
再加上,霸下本身的霸者之氣,讓這地方除了些小型生物之外,絲毫也無大型生物活動的跡象,幽靜深邃的仿佛世外桃源……
這裏,真的是一隻霸下的領地麼?就算是一隻霸下,似乎也是一隻雅霸下,看到眼前景象,巨石不由自主尋思。
清洗小隊一行人中,唯一具備現代欣賞眼光的,也就他巨石了,還曉得百忙之中抽出空來打量湖邊景象。
除他之外,文治斜似乎也對此間的山水之色稍微動容,當然,那主要也是因為他實力強悍,應對巨蟻追殺也是輕鬆自如,才有這份閑心去體會。話說回來,就算旅遊觀光,也隻是一瞬間,一群人畢竟正被追殺呢!
衝進霸下的領地,逼近死沼湖邊,一群人悍然躍出,從岸邊直飛數丈之後,“撲通”一聲落入水中,再不露頭,倒是驚飛了一片蚊蟲蛇鼠。
追逐的巨蟻似乎並不知道此處玄機,慣性的追逐眾人落入水中,方才發現,自己這具身軀並不適合遊泳這項運動。
無論怎樣掙紮也浮不出水麵,而呼吸係統,似乎也完全不支持水下呼吸這回事。
它掙紮著沉入水底,看著已經遁入深水區的眾人,就好像眾人在陸上時看著能在天空盤旋的自己一樣,甚至,要比那個還更加難以企及。
無奈之下,白蟻隻好乖溜溜沿湖底爬回岸邊,甩甩水珠伸展翅膀飛上天空,開始在湖水上空盤旋,監視著眾人的動向,一旦發現有人露出水麵呼吸換氣,便立刻會凶悍的俯衝下來。
“巨石,你說,它會在上麵監視多久?”看著巨蟻的反應,好不容易忍到下一次集體換氣的機會,陳傑忍不住便問。
“我們是它毀家滅族的凶手,你說它會監視多久?”回答的不是巨石,卻是文治斜。
“……”陳傑一陣沉默,下一次換氣時歎道,“就算如此,它總也要吃飯睡覺拉屎尿尿吧?”
“我想,這東西還不至於文明到連拉屎尿尿都要避開我們的程度。至於吃飯,這裏到處都是它的食物,睡覺的話,我們已經一整天沒睡了,而它……似乎才剛剛睡醒……”陳傑一樁樁一件件數落著己方的劣勢,一邊拿眼看著巨石。
“我們是在遊,人家是在飛,速度根本比不過,如果這東西有正常以上的智商,隻需要注意我們的換氣節奏,就可以一直牢牢的纏住我們,讓我們根本無法擺脫……”說這話的是村長巒蒼。
總有些人,或者根本就是大部分人,在一切發生之前,從來無法認定事情的發展方向,除非結果已經迫在眉睫,才會募然意識到,原本倉促間打的主意,是那麼的行不通。